郭一风在走了之后又折回来,他挪过桌前的椅子坐下来,并打开手机和张望一起聊粉丝群里的照片。
“你不觉得他们拍得很好吗?”郭一风开口说道,“我要是能有这样的拍照技巧就好了,不过我觉得主要是我的设备不行,如果有相机的话,兴许我也能拍出来心仪的图片。你说呢......”
张望没有回应,他一直在群里翻看着聊天记录,很多图片都是他想保存下来的,可他心里又很不是滋味,“难道我出来看一次音乐节,看到自己喜欢的人,竟然要依靠别人的成果才能炫耀吗?”
他保存几张照片之后突然变得愤懑,又打开相册将它们删掉,然而最终还是恢复回来。他觉得自己现在陷进了泥沼之中,甚至呼吸都不通畅,他轻声对郭一风说道:“空调温度有点低,你知道遥控器在哪吗?”
郭一风从上铺找到遥控器并将温度调高,他再次坐下来,盯着手机看个不停,最终直白地说:“现在我还是觉得不真实,刚刚发生的一切好像做梦一样。看着这些照片,心中总有股莫名的......反正我形容不出来......”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张望感同身受,可因为郭一风无法形容他的感受,张望不敢妄加揣测,只能模棱两可地共鸣。
他真诚地说道:“虽然很多歌我不会唱,甚至有些歌我根本没有听过(或许听过但忘记了),可只要她一开口就很激动;主要是风平浪静之后,在你进来之前,我差点以为我已经睡着了。现在的感觉远比现场更加令人难以释怀,我看群里很多人都是这么说的......”
张望抬起头看向郭一风,心中不断升腾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自豪感,他骄傲地说道:“怎么样,你现在也是看过孙燕姿现场的人了。”
“这个感觉太棒了!”郭一风由衷地说道,“等到后年我一定要去她个人的演唱会,在这之前就好好攒钱,希望你可以挣到钱到时候再带我去。”
郭一风的话让张望瞬间变得落寞,不过仅仅是一霎间的感觉,他回应道:“现在我小红书的粉丝也有几千了,过万的话应该能接到商务合作,说不定我真的能有钱带你去......”
张望本不想做出这样的承诺,可他太需要一种力量去支撑他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面对即将分别的惆怅,他就是想要证明自己可以,即使这样的证明并不合理。
郭一风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张望的肩膀,鼓励道:“加油吧,我很看好你,希望你到时候别忘了我。”之后他就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去了。
当房间再次回归平静的时候,张望反而更加压抑不住情绪的迸发。郭一风说的那些话一直留存在房间里——房间的封闭性很好,它们不断撞击着他的神经,让他变得脆弱,变得伤感,好像下一刻就会掉下眼泪来。
这次几乎不用他细想,他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写文章。
在车上写的那篇微博完全不足以将他的情绪发泄完成,兴许是兴奋过了头,他好像比在散场的时候更加沉沦,如同一个醉酒的人,完全能在离开酒席之后摇摇晃晃走到家里,然而只要他一遇到床,他就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他迫切需要一杯水来缓解自己的渴。
令张望本人都想不到是,他本以为自己会写一篇孙燕姿在音乐节上唱过的歌,毕竟现场的感受如今尚未散去,他认为自己必然不会让文字落了俗套。
可是他足够理智,好像有一瞬间是极度清醒的——醉酒的人竟然没有忘记对爱的人说晚安,他想到:“既然有些歌我都没有听过,那么林曼极有可能也不会唱......我该怎么写呢?”
他不止一次告诫自己:“整个系列的所有文字,必须和林曼有关,必须和自己的听歌数量有关,不熟悉的歌曲我写不出来真实的情感,捏造的情绪演变不成真正的爱。”
于是他立马去回顾在车上写下的微博,他忽然想起:“今天晚上我根本没有听到《克卜勒》。”
突如其来的遗憾让他激动的情绪瞬间被冲散,他惊慌失措,像个无助的孩子渴求得到母亲的庇佑,甚至带有悲鸣的味道,“我不知道我要写什么,不知道在夜空中闪闪发光的究竟是星星,还是无人机的灯光,我不知道最后那场金色的雨是何时绽放的,是如何绽放的......我忘记了孙燕姿的模样。”
张望感到前所未有的沮丧,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想起了林曼这段时间经常唱的一首歌,同样也是《克卜勒》这张专辑里面的一首:《尚好的青春》。
前段时间看直播的时候,他曾问过林曼:“你怎么最近总愿意唱这首歌,是在感慨自己的青春吗?”
林曼给出的回应足够简单:“想唱就唱了。”
此刻张望像是抓住了灵感一般,他蓦的想起在孙燕姿深情演绎的时候,他曾打开抖音想要看看林曼是否在直播。
“那时候我脑子里面全是她的身影,我始终不能将她忘记,哪怕是短暂的忘记也不行。”
张望打开微信找到宁姐,他发送信息告诉对方:“宁姐,今天我在青岛看了孙燕姿的音乐节(孙燕姿是我最喜欢的歌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场金色的雨开始落下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完全心不在焉,其实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这场金色的雨是为她下的!”
他表达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认为林曼一定会有一天可以站在同样的舞台上,她可以听到粉丝高声呼喊她的名字,可以在金色的雨中放声高歌,或者轻声呢喃,最后在一声声“安可”中再次送上她最后的祝福。
“那个时候,即使我不在现场也没有关系。”张望心想,“那个时候,即使我已经不再是她的粉丝,也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