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地界天字一号的大酒楼,燕大掌柜能到如今都屹立不败,确实非是寻常人等。”
“二毛,你终于愿意现身了。”
看着缓缓从暗处而出的人,柳程的面色已是难看至极,眼前一派北地装扮浑不似汉人模样的来人,若非是这张脸与从前相较只是染上了岁月风霜,怕是他都有几分错觉,来得不是从前东京城处的故友反倒是金国处来得“贵客”,“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若果真使臣有失,无论为谁都是天大的罪过,临安城中宫中大宴是何等重要,你居然也敢”
“你当真以为,没有那贵人的命令,以我李二毛的胆量,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看着面色越发难看的柳程,李二毛陡然也是眼明手快便是从柳程手中抢过方才是从燕秦处得来的物什便是扔到了不远处的火盆中,眼睁睁看着一应火炬都是燃烧殆尽,李二毛方才是长舒一口气,对上柳程铁青的脸,李二毛的面色也是越发冷,“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一路从东京城至于北地,死了多少人,尸首都不得收敛的皇亲国戚尚且不知晓有多少更遑论是我等小民,如今这北地白矾楼处再开启,我除了是后厨主事的更是整个白矾楼上上下下说了算的大掌柜,柳程,你以为我一步步走来,靠的是良心?”
“··雁归楼处,不是你该待的地儿,若是不想死,早些出去!”
“对你,我是问心无愧,可小丫到底是李家血脉,便是注定今生今世都不得团聚,我李家血脉,却也是该得我们的些许好。”
飞快从心口掏出早是准备好的一叠银票放到柳程跟前,李二毛的面上尽是笃定,“这钱我兄弟是挣得干净,无人能说出毛病,柳程,你如今也是经过了风风雨雨,该明白如今这世道,这些银钱傍身,不该被埋没了!”
“········”
“李二毛这小子虽说是会钻营,可到底也不是全然泯灭了良心,可惜,到底注定不会是一路人,柳厨便是将该拿的好处一并拿好了,也是该得的。”
缓缓从暗处而出的燕秦开口便是意有所指,眼见着沉默不语的柳程也是叹口气,默默转身分明也是颇有眼色,只是不成想还未等到门前便是被柳程拦住去路,下一刻也是默默从手中抽出一半的银票放到燕秦手中的柳程也是满面诚恳,“这数日得燕大掌柜照拂,小人感激不尽,如今雁归楼处于临安城内处境艰难,小人这些,也算是一番心意。”
“柳厨这话,我倒是不明。”
“柳程日后所有,都是在这临安城,也一并是仰赖雁归楼,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柳程,从来都明白。任店处已是过去,雁归楼处才是未来,柳程既是决意要在雁归楼处扎根,自然是该让大掌柜的看到小子的诚意。”
“柳程其人,聪明绝顶,知世故而不世故,如今这等时候,无论官家还是我等臣下,最想要得便是他这般下人。”
雁归楼,某厢房内
看着提溜着食盒亲自入内侍奉明摆着是故意屏蔽了众人的燕秦,燕瑛的面色也越发玩味,“我这话虽是难听了些,可若非你我是一家子骨肉,这话也不会随便说在嘴里。”默默上前就要从燕秦手中接过这一众物什,眼见着跟前人明摆着是加重了力道,燕瑛的眉头也是微微挑起,“若是我未记错,这雁归楼处如今能有这般模样,我也是出了大力。”
“雁归楼处如今青黄不接,我有心想要柳程执掌这后厨,你却是几次三番故意在贵人跟前上眼药,当真以为老子是睁眼瞎么?”
“为人臣属,最紧要便是拿捏君心,若是连君心丁点都是接触不得,便是再有本事有能耐在百姓中声望再高,说到底也不过是死的早晚。”
燕瑛目光灼灼,眼见着手中燕秦明显是多了几分松快,轻易便是将食盒放在桌面上,方才打开便是扑鼻而至的肉香味混杂着清幽的泥土香,燕瑛的笑也越发大,“柳厨这拿捏人心的本事一流,怪道官家明明知晓这一路南行路途艰难,还是要费心让柳厨一家子一道在南边地界团聚,这等好用的手下,换做我是官家,也是如何都舍不得脱手。”
“你既知晓如此,为何还要将那老夫妇两个”
“娘娘如今好不容易才因着官家在这临安城过了几日太平日子,那老李头却还是对东京地界念念不忘,当真是好日子过久了是忘却了旧时的苦,娘娘与官家如今不过是名份上的母子,旁人不知晓,你这老东西看了这许久难道还看不出,官家可是心心念念,要将自个的亲娘从北地那虎狼窝里捞出来。”眼见着燕秦脸色都变了,燕瑛却是面色越发冷,“这世上所谓血缘,从来都是看不清摸不着却又是打断骨头连着筋,那韦氏娘娘一路从后东京城到了那金国地界,中途受多少折辱,旁的不说,便是自官家登基为帝后,那北国探子来报,那北地打着“帝母”的名号故意让韦娘娘在那浣衣局中,那里头可是人来人往从无限制,若果真那韦氏一朝回了临安城,看着大娘娘这般,心中不会扭曲?官家如今日渐坐稳了皇位,难不成当真会因为自个亲娘折腾旁人为难已经是千辛万苦的亲母?从前在东京城,娘娘受得委屈,不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金国,不是存了心要拿捏着那韦氏来”
看着燕瑛面色越发难看的架势,燕秦一默,想起这数日来临安城明里暗里往来的北地“客人”,他的心中也是一紧。
官家有心与北地求和,北国也有心与官家示好,说不得,这从前的大好山河,如何是回不来了。
“日子总是要过,人也只有活着才有后路,官家和柳厨都明白的道理,你小子却还是执迷不悟,也无怪这雁归楼处,留不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