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山皇陵隐匿于云雾缭绕的深山之中,从远处眺望,山峦起伏如巨龙蜿蜒,皇陵就坐落于龙首之处,四周松柏参天,肃穆而庄严。
走近皇陵,高大的石牌坊矗立在神道前端,上面雕刻着精美的龙凤图案,虽历经风雨侵蚀,依然栩栩如生。神道两旁,石人石兽依次排列,犹如忠诚的卫士,守护着皇陵的安宁。它们的表情威严肃穆,在时光的打磨下,更添了几分古朴与神秘。
穿过神道,高大的宫门呈现眼前,门上的铜钉斑驳陆离,仿佛在诉说着先帝们往昔的辉煌。
顾冲来到侧门前,抓住扣环,用力拍门。许久过后,侧门缓缓而开,一名身穿灰袍,上了年岁的老者探出身来。
“你是何人?”
“老伯,我是从宫中而来,欲见愉太妃。”
“唔,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容我前去禀报。”
“我名唤顾冲。”
老者缓缓点头,退了回去后又将侧门关闭。
足足过去了一刻钟,那扇侧门才重新打开,聘如穿着一身青布衣从门内走了出来。
聘如惊奇问道:“公公您怎来了这里?”
“咱家来接愉太妃回宫。”
聘如惊诧的眼眸中带着些许不信,微微颤抖着嘴唇,“公公,您……说得可是真的?”
“咱家都已经来了,自然不会是假。”
刹那间,聘如再也绷不住了,委屈心酸的泪水夺眶而出,呜咽哭诉道:“奴婢夜里曾经梦到来人接娘娘回宫,没想到……呜呜……”
顾冲笑了出来:“好了,不哭了,快带我去见愉太妃。”
聘如破涕为笑,用力点头,“顾公公您请。”
顾冲与裴三空跟随聘如进入皇陵内部,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来到了一处宫殿前。
这宫殿看起来并不宏伟,但却极具特点。从踏入宫殿内那一刻起,入眼处都是精美绝伦的壁画,墙壁两侧描绘着帝王的生平事迹和神话传说,而穹顶之上,则是星辰图案,仿佛将浩瀚宇宙浓缩于此。
宫殿东侧矗立着供奉的香案,香案之后的墙壁之上,高悬着几幅帝王画像,想来应是梁国的诸位先帝。
聘如带着顾冲穿过这座宫殿,来到了殿后院内,院中有一间侧房,愉太妃正站在侧房门外,向着这边看来。
顾冲定睛观瞧,只见眼前的愉太妃身着一袭朴素的青布短衣,其质地略显粗糙,颜色也并不鲜艳,与她往日的雍容华贵形成了鲜明对比。不仅如此,愉太妃的发丝上竟然也没有佩戴任何首饰,乍看之下与普通妇人打扮无异。
见此情景,顾冲心中不由一紧,连忙快步上前,走到愉太妃面前,低头弯腰,恭恭敬敬地说道:“奴才拜见愉太妃,给太妃请安。”
愉太妃轻轻颔首,微微虚扶,和善道:“小顾子,免礼。”
“谢愉太妃。”
顾冲直起身子,紧着眉头,狐疑问道:“太妃在这里过得可是不如意?为何如此素衣简服?”
愉太妃缓缓摇头,淡声道:“这里不比别处,每日虔诚而拜,穿金戴银又有何用?反倒不如这样轻便自在些。”
身旁的聘如轻声应和:“太妃说得是,这清净之地,素净装扮更显诚心。”
顾冲恍然,做出恶狠模样道:“原来这样,奴才还以为太妃受了委屈,那奴才定不会饶过他们。”
愉太妃浅浅一笑,侧身道:“小顾子,进来屋内说话。”
“好嘞。”
顾冲走进侧房,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这屋内摆设与愉太妃那身穿着相比更加寒酸,桌椅板凳皆是旧物,残破之处历历在目,看起来与长寒宫无异。
“太妃,这……”
愉太妃却很释怀,似乎早已看破世俗,眉宇之间透出一股淡然,“一切皆为身外之物,又何必强求……”
顾冲没有作声,看来愉太妃在这里还是受了不少委屈,只不过经此一难,整个人似乎改变了许多。
“太妃,如今宁王已经回京师了。”
愉太妃听闻这个消息,按理说应该很高兴才是,可她面上并无喜悦之色,反而蹙眉问道:“皇上现今如何?”
“宁王已将皇上送回太子府。”
愉太妃沉默不语,片刻过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前殿内,愉太妃微微低头,双眼紧闭,神情虔诚而肃穆。双手轻轻摊开,平放在身前的地面上,额头缓缓触地,行着最庄重的大礼。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唯有她均匀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
她跪在诸位先帝的牌位前,似是在与先辈们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
“列位先帝在上,臣妾愉妃今日诚心跪拜。”
烛火闪烁,光影晃动,仿佛先帝们的英灵在倾听她的心声。
愉太妃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坚定与期许,“愿先帝庇佑我大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说完,她再次伏地叩首,每一次额头触地都带着无尽的虔诚。许久,她才缓缓起身,脚步虽有些迟缓,却依旧保持着端庄的仪态,转身退出祠堂,那微弱的烛火在她身后渐渐模糊。
顾冲将愉太妃扶上马车,叮嘱道:“愉太妃,您可要坐稳些,这老裴头的驾车技术属实不怎么样啊。”
愉太妃轻笑道:“无妨。”
“那好嘞,咱们上路了。”
顾冲放下车帘,窜上车辕,裴三空一声吆喝,马车缓缓而动,离开了凤羽山皇陵。
另一辆空马车被系在这俩马车后面,有了那辆马车,夜晚时顾冲不至于无处栖身。
出了天顺府地界,两辆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官道上。
顾冲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将愉太妃接了回来,心情大好之际,嘴中哼起了歌。
“风儿它轻轻转,穿过绵延的高山,吹过乡间屋檐,吹到少年的双肩……”
裴三空侧头看了一眼顾冲,嘻嘻笑着:“你这哼哼唧唧的,却也好听的很呢。”
“哈哈,老裴头,你倒是很有品味……”
行路两日平安无事,第三日中午时分,眼瞧着再有二三十里路就要到达中州,意外却出现了。
前方一棵枯树横在了路中间,将路挡的死死的,顾冲在马车上远远见到,立时警觉起来。
“老裴头,有危险。”
裴三空犀利的目光迅速扫视周边,见到枯树横路之处两侧皆是密林,低声道:“嗯,那林子中或许有人藏匿。”
马车远远停了下来,顾冲从腰间将九转透骨钉取在手中,谨慎说道:“这条官道前后都已封路,这枯树总不会自己跑到路中间去,那林子内必然有人在埋伏。”
两人正在商议之时,突然间,前方的林子中传来一阵嘈杂的鸟鸣声,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紧接着,一群飞鸟腾空而起,扑扇着翅膀向四面八方逃窜。
就在这惊鸟乱舞的瞬间,从林子内缓缓走出十余个身影。
这些人全身都被黑色所笼罩,只露出一双双锐利的眼睛,透露出一股神秘而又危险的气息。他们每个人手中都紧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刀,刀身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寒光。
顾冲轻声哼笑,对裴三空道:“看来他们是要取我性命啊,老裴头,看你的了。”
裴三空嘴角轻轻踌躇,撇嘴道:“要不要留下活口?”
顾冲心中已然明了这些人的来历,定然是宣王派来的,他将人派遣至如此遥远之地,不过是想要撇清自己而已,将此事嫁祸于中州。
只是宣王不知,中州的丁世成与吴桐,对待顾冲如同上宾,又岂能害他?
“一个不留!”
顾冲狠声说道,裴三空二话不说,翻身下了马车,拿着马鞭向那些走了过去。
“杀了他!”
一名黑衣人一声令下,另四人向着裴三空扑来。
裴三空慢悠悠走着,忽然间好似觉得草鞋内进了石子,他停下脚步,弯身脱下草鞋一只腿独立站在了路中间。
四名黑衣人转瞬即至,而裴三空却跟没看见似的,还在那里抖搂着他的草鞋……
顾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心知裴三空武功很高,但你也别这样自大啊,那黑衣人已经近在咫尺了。
很快,顾冲便释然了。
裴三空眼睛都没有抬一下,手中马鞭横向一挥,那鞭子被甩的笔直,犹如一根长棍划出一道疾光。
只听“啪啪啪啪”几声响过,那声音清脆而响亮,四名黑衣人被抽打在脸上,身体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
顷刻间,初次过招就这样结束了。
那四人至死连哼都没有哼上一声,落地时,脸上已是血肉翻飞,半边脸如同刀削一般,白花花的颧骨露了出来。
其余黑衣人见状骇的浑身一颤,脚下不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将目光望向其中一名黑衣人。
那人紧握手中钢刀,目光死死盯着裴三空,吩咐道:“去两人杀他,其余人跟我上。”
“是。”
一声令下,这名黑衣人率先冲向了裴三空,其余众人跟随而上,另有两人从路边绕过,向着顾冲而来。
裴三空紧握鞭杆,迎着钢刀挡去,“当”的一声,竹编的鞭杆居然将黑衣人手中的钢刀震飞……
顾冲眼见两人奔他而来,冷哼一声,将九转透骨钉对准了他们。
“嗖嗖”两声过去,那两名黑衣人距离顾冲几丈开外便倒在了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顾冲得意地咧嘴偷笑,再将目光望向裴三空时,却见只剩下最后一名黑衣人正向着树林内狂奔。
裴三空将鞭子扬手掷出,那鞭杆就像一支大号的利箭,直直贯穿了那名黑衣人的胸膛。
黑衣人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顾冲惊愣片刻,嘴中喊道:“老裴头,你这也太快了吧。”
裴三空慢悠悠走了回来,“不留活口还不简单,咦!我的鞭子呢?”
“你不是刚刚丢了出去……”
顾冲跳下车辕,随口道:“我去给你取回来。”
一路小跑,顾冲来到那名黑衣人身旁,眼见马鞭贯胸而过,不禁咧嘴叹息道:“你死得好惨啊……活该!”
顾冲将马鞭从他身体内拔了出来,又将鞭子上血迹在他身上蹭干净,转身之际又停了下来,伸手将他面罩摘了下来。
“黄权道……”
顾冲认出这人居然是宣王身边的黄权道,更加证实自己猜测,惋惜一声:“你看你,起了这个破名字,这回真的上了黄泉道……”
“太妃,您受惊了。”顾冲掀开车帘,带着歉意说道。
愉太妃微笑道:“无事,生死有命,哀家不怕。”
顾冲轻轻点头,“太妃放心,咱家一定会将您平安带回京师……”
过了中州,顾冲这一路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老裴头,我要去烟雨楼。”
顾冲站在那小房前,从怀中取出响哨,颤巍巍地吹响了哨声。
里面传来了海东青低沉的回应,顾冲试探着打开了门,海东青从木桩上跳下来,晃悠悠从里面走了出来。
“进笼子,进去……”
顾冲向一旁指了指,海东青居然能听懂,自己走进了木笼之中。
“老裴头,快来帮忙。”
两人合力将木笼抬了起来,“我说娃娃,这个大鸟可不轻啊。”
“还用你说,你倒是使劲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人总算将木笼运到了船上,继而再搬运至马车上。
马车缓缓驶入京师城门,愉太妃撩起车帘一角,望着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心中五味杂陈。
往昔繁华热闹的街市依旧,可物是人非,她离开时的那些鲜活的面容,如今已消散在岁月长河里。
再回京师,愉太妃早已看淡了以往的勾心斗角、权力纷争。曾经的恩怨情仇,仿佛都成了过眼云烟。她只愿此后岁月安稳,能在这熟悉的地方安度晚年,远离喧嚣与纷扰,享受一份难得的宁静与祥和。
“愉太妃,咱们回宫了。”
马车缓缓停下,顾冲掀开车帘,搀扶着愉太妃走下马车。
愉太妃的双脚再次踏上了京师的土地,她的双眸再次凝望着那巍峨的宫墙,她的思绪也随之渐渐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