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璇玑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你即是于心不忍,何不进去陪他去?”
刘梦棣应道:“他不会受罪的,兵马司里他有熟人,贾提督会帮我照顾他的。且我设计他进兵马司大牢是在保护他,不是在害他,他在外面其实更危险!”
王璇玑笑着说:“那位柳爷,就是现世阎魔吧?你就不怕他给你好果子吃?”
“只要你不说是我的计,他如何会知道这些!咦?我们如何到这里来了?”
刘梦棣抬眼向着街市远处看了过去。
元宵夜的长安夜市依旧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好在刘梦棣的个头够高,能看到远处一盏极特别的花灯。
其实也不用个头高,那盏花灯支在一根十米长的木桩上,被挂得极高,只要抬头就能看到。
花灯的主体被做成了莲花形。
别的灯都是发着白光、红光什么的,但这一盏灯却是发着金闪闪的黄光。
因为它的莲叶是用黄金薄片打造,被周边别的花灯一照,射出一道道黄金特有的迷人光彩。
花灯被做成莲花形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即使是用金箔贴上一层也只能证明主人家有钱,但这盏莲花花灯里却还坐着一名童子。
“童子”当然也是纸糊的灯,但它的身上却画着一件幼儿的肚兜,甚至手里还拿着一根鱼竿。
鱼竿被伸到了莲花座的外面,还垂下了一根鱼线,鱼线下吊着的却不是鱼钩,而是另一盏花灯。
一般人会觉得这盏花灯应该是鱼形的才对,可偏偏它却不是鱼,而是羊!
要是三只羊还好理解,毕竟易经里有“三阳开泰”的典故,寓意也很好。
可那鱼线下面挂着的却是两只羊形花灯。
王璇玑一抬头也看到了那盏花灯。
她惊奇地说道:“真是太奢靡了,居然用金箔来做花灯,也不知要花费多少银子。”
刘梦棣应道:“这花灯可不是用完就扔,那些金箔还会回炉的,浪费不了多少。”
“工钱也得花吧!这盏灯真是……”王璇玑说到这里突然问道,“你识得这盏灯?为何它下面是挂着两只羊?如何不是三只羊呢?不会是放不下吧?不至于呀,弄出这么大的阵势再加点什么东西立上三只羊应该可以的。”
刘梦棣认真地说:“前面是至鼎金典总号。”
“长安城最大的当铺?听说那里的掌柜姓柳。”
刘梦棣叹道:“准确地说是姓杨。”
“嗯?”王璇玑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至鼎金典的柳掌柜是个鉴宝的行家,六爷他又喜欢收集一些古物,所以与他有些交情。而我嘛……呵呵,你知道的,我亦是喜欢古籍善本,柳掌柜对此亦有涉猎,我也常请教于他。”
“他的学识还能比你高?”
王璇玑觉得柳子贡再如何也厉害不过率滨先生去,可能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刘梦棣回应道:“术业有专攻,书本里的东西他不如我,书本之外的我却是不如他。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嘛。”
“难怪义爷总说你谦逊,像这等烂心烂肺的商贾,你竟还想着从他身上学点什么。你的坏是不是都跟这些奸商学的?”
“柳掌柜为人其实很不错的,要不是当年杨家出了那一场乱事,他不至于此呀!”
“这里头有事?”
刘梦棣苦笑一声说道:“当然有事了!唉,女人……”
他的这句话一下子勾起了女人的八卦之心来。
王璇玑连忙问道:“如何说起女人的不好来了?”
“不不不,我不是说你,而是弘农杨家!”
“弘农杨家?呀!难不成就是当年那个、那个死了一百多口子人的案子?”
刘梦棣点着头与王璇玑站在一边抬头看着那盏花灯。
王璇玑连忙问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刘梦棣失神地说道:“不知道!连柳掌柜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你刚刚还归罪于女人!”王璇玑不爽起来。
刘梦棣应道:“一切始于此嘛!”
“你且说说,也许我能猜出一二来呢!”
刘梦棣回头看着灯光下的王璇玑的美颜言道:“那一年时逢乱局,不只是关中大乱,契丹那里亦是祸事不少。博陵崔氏借契丹内乱之机,从契丹出逃,遁入关中,投靠弘农杨家。可这一投靠却是投靠出了事情来了!”
“怎么了?”
“崔氏来的时候是一大家子人,其中就有一名美若天仙的女子!当时太祖皇帝登基称帝,弘农杨家的家主杨涌正妻怀胎十月,正当其妻快要生产之时,那崔氏带来的那名女子她……她亦是怀有了身孕!”
“阿?”王璇玑一听,连忙问道:“你把这两件事情合起来说,弄的好像是、是那杨诵的一样!”
刘梦棣苦笑一声说道:“应该是!”
“不会吧?真是?”王璇玑瞪大了双眼,用八卦的好奇心看着刘梦棣。
刘梦棣应道:“杨家正妻生下了一子,名为杨恕。而那崔氏女亦是生下了一子,名曰杨怒!你说是不是杨诵的儿子?”
“那后来呢……”
“两个女人一台戏,这动静能小得了么?”刘梦棣接着说道,“安南将军杨鸿杨光烈亦是弘农杨家出身。依其所言,这两个女人当时斗得很厉害。就在太祖皇帝驾崩的那一年,杨诵将自己的正妻给休了,并且其母子二人给赶出了家门。有人说……说其正妻因为怀恨杨诵在外面偷欢而亦与别的男子……”
王璇玑连忙问道:“杨恕不是杨诵的儿子?”
“不知道!不过杨恕……哦,就是柳子贡柳掌柜,他与安南将军杨鸿还长得有些像,想来就是杨家人。”
王璇玑说道:“这只能说明杨诵正妻偷人偷的极可能就是杨家自己人呀!所以才会长得像!呀,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安南将军的儿子吧?”
刘梦棣呵呵笑道:“不可能!你乱想些什么呢!杨鸿比杨涌小了不少,他今年不过四十而已。杨涌之妻怀孕之时他不过只有十岁!十岁大的孩子能做什么?”
“什么不会是……是杨家别的什么人?毕竟……毕竟我听说杨家死了一百多口子人呢,会不会就在其中?”
“这亦是弘农杨家传闻中的说法之一!但现在谁也不明白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杨涌将杨恕那母子二人赶出家门以后没多久,杨恕之母不久便病逝了,他也因怀根其父所为,将自己改姓为柳!只是他一改完姓,杨家就发生了那件灭门之案!”
王璇玑连忙说道:“那件案子是十年前发生的吧?当时杨恕二十了吧?”
刘梦棣点头说道:“是呀!正值冲动的年纪,你定是怀疑是杨恕所为吧?可柳掌柜看起来……怎么说呢。由于年幼时的经历,让他不得从小就开始谋生,这让他看起来有些老成。或者说他完全没有同龄人的那种意气,说他冲动之下杀了杨家百余口人,我却是不信的。杨将军也不信。”
“阿?他也不信?”
“他自然是不信,他是个将军!那可是一百多人!就算是一百只猪,抓三天三夜里抓不完。所以杨鸿觉得……觉得可能是朝廷的鹰犬所为。”
当初史忠义要带卫戍军进驻长安城中,杨鸿当时就怂恿了不少的话,他其实也是真想弄明白这里头的事情。
不过皇帝那里好似对杨鸿没什么想法。
更或者说,汉齐之间还没有开战,只要开战刘泷应该是会将杨鸿给送到前线去的。
不好好打仗就治罪,好好打仗的话想来结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王璇玑弄不明白,指着花灯下的两只羊问道:“那两只羊是什么意思?”
刘梦棣回答道:“刚刚我不是说崔氏女亦是生下了一子,名叫杨怒么?杨家灭门案里那个杨怒不知所踪,没人知道他哪里去了,这些年柳掌柜没少花心思找这个杨怒。”
“失踪了一个?杨家灭门案会不会就是失踪的那个人做下的?他与杨恕同龄吧?当时也是二十岁?”
刘梦棣应道:“一个人杀一百多人?呵呵,我真的很难想象,除非……”
“除非什么?”
刘梦棣摇头笑道:“没什么!”
王璇玑不高兴地说:“有什么便说什么,怎么话总说一半呢!”
刘梦棣笑道:“我原本是想说用迷药即可。但那一百多口人却不是在同一个房间里被杀的,这得费多少的劲去一个个的迷倒再一个个的杀?”
刘梦棣话一说完,只得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你如何知道不是在同一个房间里被杀的呢?”
刘梦棣是内功修为,他的耳力能听到比常人更远的声音。
但现在是元宵节,还是在大街上,行人往来不绝不说,那脚步声更是凌乱,谁又会在意一个靠近自己的脚步声呢?
更何况背后之人走路根本就没有发生任何的声音。
刘梦棣心中一紧,半转过身。
只见得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道士站在了自己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