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侍立于旎啸身侧的解子音问道:“少爷,诛杀这左识深虽然容易,然此人乃郑贵妃之人,至少表面如此。
“纵使其小妾出身东瀛,书信证据确凿,郑贵妃及其党羽也可推说不知,撇得一干二净。
“到那时,非但使您与郑贵妃交恶,更恐惹恼圣上,朝中诸人也会借此大做文章,令您与郑贵妃彻底决裂,反使您沦为他人手中之棋。”
华妙琴见说,点头附和道:“正是,况且那知府公本成也非善类。若诛左识深,反倒是成全了他,而我等一无所获,白白为他人作嫁衣裳。”
旎啸听罢,微微颔首,踱步沉思。
片刻之后,苏凝梅忽然笑道:“少爷,我们何不借刀杀人呢?”
“哦?”旎啸转身问道,“借何人之手?又如何借法?”
凝梅答道:“您可还记得前几日,尾随我们至大沽港的那个南寺昌吗?他乃东厂之人。若他与郑贵妃心腹洪林公公交好,定会暗中处置左知县;
“若不然,他更会诛杀左知县,以报其上峰定夺。无论何种结果,左知县皆难逃一死。”
旎啸点头称是,不料班远却说道:“苏姑娘,那南寺昌岂会为一区区知县,而得罪郑贵妃或是洪林公公?”
凝梅笑而答道:“倘若少爷对他暗授机宜,言语之间,隐约使人揣测,道那左知县,或为前番保安行刺圣驾的同谋,甚或出身碧落守望殿,试问那南寺昌当作何反应?”
旎啸闻之,含笑颔首,“不错,如此也可试探那南寺昌,是否为洪公公之人。若为是,他必悄然处置左知县,诸事皆按下;若非是,则必掀起波澜,令郑贵妃一方无言以对。
“我只需对他言明利害关系,加之我今时的身份,他也不得不从我意,诛杀那左知县。若他不从,我便以手中皇帝令牌示之。”
众人听得,皆点头赞同。
不久,百里云歌开口说道:“适才妙琴妹妹所言极是,诛左知县后,公知府势必独揽大权,故而须物色一人,接任河间府知县一职。”
旎啸听罢,不禁放声大笑:“此有何难?昔日于大沽港,我们不恰遇那县丞桂先休吗?让他为一正七品知县,又有何妨?
“他本为郑贵妃所用,我若对南寺昌稍加暗示,使其引桂先休至河间府为知县,实则与左知县在此无异,皆与公本成为敌。
“到时,我再寻公本成,暗示其妻妾中有白莲教余孽之柄,使其不敢轻举妄动,对桂先休有所不利。”
闻及此言,子音笑说道:“是啊,是啊。如此一来,他日郑贵妃即便知晓,乃少爷借东厂之手除左知县,然因左知县身边有东瀛间谍之故,仅是暗中除之,再令桂先休继任知县,贵妃也不会对少爷心生恶念,反将感激少爷。
“至于公本成,虽对少爷心生不满,却也无可奈何。且少爷既已应他所求,使他不受左知县胁迫,又助他除去左知县,保全他全家性命及名声,他又能如何?”
众人商议既定,旎啸便命班远,继续暗中跟踪左知县。
至于那白莲教高手,他又命玄天六合随时待命,准备诛杀这些人。
而对于东厂南寺昌,有弟子回报,说此人已尾随而来,然尚未进城。
当夜,旎啸寻至南寺昌处,一番言语,或明或暗,南寺昌终悟其意。
二人商定,次日诱左识深出城,毕竟城中诛杀知县,影响颇大。
旎啸也终于知晓,南寺昌虽非洪林公公麾下,却也不愿得罪郑贵妃。
城外秘密处置左知县后,由他东厂出面,上报朝廷,并让上司向郑贵妃陈明利害关系,且适时让桂先休接任河间知县,如此,郑贵妃与福王并无实质损失。
再者,锦衣卫与东厂监督缉拿臣民之权,唯对皇帝负责。
是夜旎啸回来,解子音迎上前说道:“少爷,那左知县已上门数次,皆被我们婉拒了。”
旎啸听得,冷笑一声,“想必他已知晓我与公本成会面之事,也猜测知府求助于我,想对付他。只是他未曾料到,我会取他性命。
“如此也好,料他明早又会前来。待天明,我们佯装出城,他定会打听我行踪,得知后必来相见,当时再由厂卫动手。”
众人听罢,百里云歌说道:“如此说来,天明之时,便由玄天六合诛杀那白莲教数名高手。只是我们需远离现场,以免各方猜出我们的用意。”
旎啸颔首说道:“据班远所讲,那数人藏于城东北三十余里之地,我们便往西南而行,两地相隔五六十里,左知县一时难以察觉。待他知晓时,已命丧厂卫之手。”
一番筹谋后,玄天六合连夜出城,由班远引路直奔东北,于拂晓时分伏击白莲教高手。
天刚破晓,旎啸携百里云歌及三侍女出城,往西南方向而去,佯装有要事在身。
此消息不胫而走,经由知府公本成之人传至左知县耳中。
日出之前,左识深果真身着便服,带领二三心腹侍卫,追赶旎啸至西南。
然未及近前,忽有一队人马杀出,正是南寺昌率领众厂卫将他拦截。
这一切,旎啸等人远远观之。
不多时,只见左识深等人被厂卫擒获。不知南寺昌对他言说了何事,随后便举刀斩下了左知县的项上人头,其心腹也尽数被杀。
事后,南寺昌于一里外,向旎啸拱手示意,随后带人处理尸体,回城诛杀左知县其余党羽。
旎啸朝一树林轻招其手,知府公本成面色惨白,汗流浃背,疾步而至。
旎啸笑中含霜,“公知府,眼下左知县已为你除去,性命之忧已解。”
“是,是,大人,下官已亲眼目睹,多谢大人。”公本成躬身行礼,汗水不住流淌,自是目睹了左识深遭厂卫斩杀之景。
旎啸笑意收敛,神色肃穆,“然闻讯即将有新知县前来,乃静海县县丞。”
公本成听得,一时愣住,不明旎啸之意。
旎啸似笑非笑地说道:“我还闻此桂县丞,与那被杀的左知县一般,皆听命于宫中那位。”
“啊?!”公本成大惊失色,“大人,这,这……”
旎啸淡然一笑,缓缓说道:“公知府,你为官数载,岂不知其中奥妙?或许此事于你反为一件好事,若非如此,你岂能稳坐河间知府之位?”
公本成闻言,眼珠一转,稍一思索,顿时明了,躬身拱手说道:“大人点拨极是,下官已知如何与这位桂知县相处了。”
旎啸点头,挥手说道:“公知府,安心便是。”
公本成再次躬身行礼,“下官告退,日后大人若有召唤,但凭吩咐。大人今日相助之恩,下官铭记于心,日后必当厚报。”
旎啸含笑轻轻点头,待公本成行数丈远,忽喝声道:“公知府,你府中那小妾之事,望你好自为之,莫再让人揪住此把柄,否则日后无人能救你。
“据我对那桂县丞的了解,他绝不会装聋作哑,定会借此机会,擒获几个白莲教余孽,以图升官进爵。”
公本成听得,身躯一颤,瞬间明了,家中十数小妾中,竟潜藏白莲教余孽,不禁冷汗涔涔。
他朝旎啸深深一拜,转身之际,恍然醒悟,那即将赴任的静海县丞,因旎啸之故,想是在大沽港时,便已攀附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