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不知道。”戚宁轻声说。
“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姓谁名谁,是哪家的人,这都不知道吗?”罗婶追问道。
戚宁摇了摇头:“前几日,我在一辆马车上醒过来,只感觉后脑勺很疼,其他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马车上除了我,还有一些别的女子,我们都被捆着,谁也不认识谁。”
“昨天晚上,我们被带到了一座破院子里,偷听到关押我们的人说,要把我们卖去……卖去……”
她支支吾吾的,虽未明说,但屋里几个人也都明白她的未尽之意了。
很显然,这个姑娘是被人贩子给拐了。
她长得细皮嫩肉的,容色姣好,那些人必定是打算把她卖去那种烟花之地。
“然后呢?”罗婶又问道。
戚宁继续说:“然后我们趁夜偷偷跑了出来,只是我跟人跑散了,在巷子里跑了许久许久,不知怎的,眼前一黑就晕倒了,幸得公子和婶子所救。”
“原来是这样,难怪姑娘看起来这么狼狈。”
罗婶听完气愤不已:“那些拐子真是无法无天了,也不知是把你从何处拐来的。”
她回头看向那大夫:“大夫,这姑娘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什么缘故?”
大夫沉吟片刻道:“姑娘应是被人打晕时,脑袋受了伤,导致失忆,这才什么都不记得了。”
“失忆?”段翊元侧目问了句。
“没错。”大夫微微颔首。
“能否治愈?”段翊元又问。
“这个嘛……”大夫面露难色,“不太好说。”
“失忆之人,有的人一辈子都无法恢复记忆,但也一部分人,过一段时日就能想起来,因人而异。”
待罗婶把大夫送走之后,便看到段翊元站在廊下。
罗婶看了一眼东厢房的方向,走过去问道:“公子,那位姑娘该如何安排?”
原本不过是以为暂且救一救那位姑娘,待她醒过来让她离开就好了,谁知她竟然失忆了,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去处,那就有些麻烦了。
段翊元负手而立,目光看着庭院中央,似乎也觉得有些为难。
过了片刻,他才吩咐道:“罗婶,你让罗叔去一趟衙门吧。”
他话音刚落,罗婶还没来得及应下,便有一道声音从他们身后传过来。
“公子,你要把我送走吗,是不是我在这里给公子添麻烦了?”
段翊元回过头,便发现那位姑娘从房间里出来了,正站在门口看着他。
他解释道:“在下并非要把姑娘送走,只是让罗叔去衙门报官,替姑娘寻找亲人。”
戚宁朝他缓步走了过去:“万一我是被家里人卖的呢。”
“应当不会。”
段翊淮上下打量了戚宁一眼:“姑娘这身打扮虽说有些狼狈,但可以看得出,衣裳料子皆是上等,不是普通人家能够穿的起的。”
“姑娘的身份非富即贵,应当不会是被家里人所卖。”
“可是。”戚宁又说,“公子想想,那伙人既然把我卖到青州来,那我肯定不是青州人,在此地报官又有什么用呢。”
戚宁这话倒是让段翊元无法反驳了。
没错,这种情况,就算去报了官,衙门不一定管,也很难查到她的来历。
他略点了下头:“姑娘说的也有道理。”
戚宁走到段翊元面前,仰头看着他,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似的说:“我在此地人不生地不熟,只认识公子一人,不知公子能否……能否让我暂且留下,也许我过几日就能想起来了。”
“这……”
段翊元闻言,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没有马上答应。
毕竟留下一个姑娘家,好像不是特别妥当。
而且方才大夫也说了,失忆之症不一定能够治愈,要是几日后她能想起来倒好,可她要是一直想不起来呢,那又该如何?
就在段翊元心中斟酌时,戚宁又笑了笑:“我知道,我这个请求有些冒昧了,若是公子觉得为难,那也没关系,不必劳烦公子替我报官,我自己离开就好了。”
“今日公子救了我一命,已然帮了我很大的忙了,我确实不该再给公子添麻烦,若是将来还有再见的机会,我定会报答公子今日的恩情。”
段翊淮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年纪轻轻的,衣着狼狈,形容落魄,脊背却挺直,言行举止不卑不亢。
段翊元能够看得出,她如今失忆了,又无依无靠,眸色中其实还是带着彷徨恐惧的。
她只是不敢麻烦他,这才装作无谓的模样,挤出笑意在说这些话罢了。
“公子,有缘再会。”
说罢,戚宁就干脆地转身离开。
罗婶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想开口又不敢,毕竟她只是个下人,这是公子的院子,她没办法做主。
就在戚宁要走出院子大门口的时候,段翊元终于开口:“姑娘留步。”
戚宁停下脚步,她背对着段翊元,微微勾了勾唇。
待她回过身,唇边的那抹笑意又被藏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带着困惑。
“公子?”
“姑娘还是留下吧。”段翊元道。
她一个姑娘家,如今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又在陌生的地方,就这样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走出去,实在太过危险了。
说不定她出去没多久,又会被歹人拐了去。
也许是这几年他在寺庙里待久了,性子被佛家的思想潜移默化地影响,渐渐地也信奉起了慈悲为怀、普度众生。
转念想想,只是留下一个姑娘住几日,对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却能给她提供很大的帮助,何乐而不为。
“这、这会不会给公子添麻烦?”
戚宁的神色透露出惊喜,又带着些许忐忑和不安。
段翊元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再改口。
“姑娘暂且安心住下吧,这院子就我和罗叔罗婶三个人住,空屋子多,没什么麻烦的。”
戚宁眼睛一亮,又笑着走了回来,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多谢公子!”
段翊元见到她脸上明媚的笑意,他移开视线:“姑娘不必客气。”
罗婶在一旁笑呵呵地说:“太好了,那姑娘就安心住下吧。”
顿了顿,罗婶又问:“对了,姑娘不记得你的身世,可还记得你的名讳,这样称呼起来实在是不方便啊。”
戚宁微微摇头,语气苦恼地说:“不记得了。”
“哎!”
很快,她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从衣领处拽出了一块系着红绳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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