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芙的言语,只让波本冷笑着将三棱刀,狠狠地扎进对方右手臂。
剧痛令秋芙直接叫喊出声。
叫声,撕心裂肺。
“再叨叨逼逼,说废话,下一刀就是你的另一只手。你也不想双手都废了吧。”波本慢条斯理地说着,但是,他这种态度,带给人的压迫感,比谢主簿还要恐怖。
秋芙已经心生惧意,但是,这不代表,恐惧会让她开口。
波本似乎也对她愿不愿意开口,无所谓,也不开口逼问。
第二次动手,直接双手持刀,左手三棱刀,右手匕首,避开对方致命位置,狠狠地扎穿秋芙的腹部和右蝴蝶骨。
匕首刺进秋芙腹部。
三棱刀扎碎其右蝴蝶骨。
这下,秋芙的右上半身,差不多已经废了。
这种痛苦,就是行走在刀刃上的杀手来了,也受不住。
就算神医再世,也不能让她的右上半身恢复到正常人水平。
这对一个专门做暗探的人而言,差不多,宣判了对方死刑。
秋芙已经被痛晕过去,然后又疼醒过来。
她看到波本那张脸时,只感觉毛骨悚然,她从来没想到过,一直以来都表现的沉默寡言的波本,竟然有这么恐怖的一面。
是她太小看,这座宅子里的仆从了。
早知如此,她一定会更加慎重,计划更有针对性。
没关系,她还活着,只要还活着,那她就还有机会。
秋芙嘶哑着开口,眼神晦涩,“波本,明人不说暗话,你想知道什么?”
波本面无表情,盯着她,“来人,堵住她的嘴,我还没玩够。”
听候波本差遣的人,是守在门口的时酉。
秋芙身上伤口的血,已经流到了地上。
波本指着地面的血迹,对时酉下令,“拿个桶来装,我倒要看看,这小娘皮流多少桶血,才会死。”
时酉瞥了波本一眼,“知道了。”
面对时酉的态度,波本感觉很对味,这种感觉才正常,那黑麦是怎么搞的?不会是被什么奇怪的人取代了吧。
当时酉提着一个木桶,放到秋芙下方,血滴落在木桶内,发出撞击的闷响,在密闭的室内,显得很大声。
波本见时酉扔下木桶就走了,他,“……”
自觉无趣的波本,恶狠狠地踢了秋芙脑袋一脚。
被倒挂着的秋芙,被踢得像是荡秋千一样,晃来晃去,鲜血也飞溅得满地都是。
波本,“你最好祈祷,自己不要太快死,否则,下一个死的就会是你极力想隐藏的主子,我会好好招呼他。”
秋芙闻言,阴冷地盯着他,如果眼神能杀人,她现在已经将波本挫骨扬灰了。
波本根本就没将她放在眼里,直接离开了地牢,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去县衙。
他在要离开黄宅时,与抱着狸奴出来晒太阳的黄老先生擦肩而过。
两人互视了一眼,谁也没开口打招呼,默契地忽视对方,各走各的路。
……
京城,皇宫。
皇帝收到黄定洲遇刺的情报,是昨日早朝过后了,他见波本表示已经当场抓住了刺客,而黄定洲也没有受伤,便将这份情报密折,放到一旁,继续处理反贼的收尾工作。
繁重的政务,让他将这个小情报抛诸脑后,他批阅了一整日的奏折,又宣见了朝中重臣,商议军机大事,连睡觉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直到次日的现在,他都还没能让自己有一丝空闲和喘息的时间。
内监总管王锦,拿着一份京畿道州县举荐的京城府尹候选人的名单过来时,他才从繁杂的政务工作中,回过神来。
内监总管王锦将名单举过头顶,恭敬地行礼,“启禀陛下,这次京城府尹候选人名单中,有谢玉砚谢主簿,举荐人是云县黄县令。”
在得到皇帝同意之后,他将名单呈递到案前。
皇帝扫视了那轻飘飘的名单一眼,“谢爱卿的大儿子,已经够入国子监的年纪了吧?让国子监给谢爱卿,发帖子。”
内监总管王锦恭敬称是,便退下了。
皇帝命御前左内监去宣京城府尹,戴府尹入宫觐见。
戴府尹收到皇帝召见的口谕时,心下有些忐忑,回想了下近期他完成的工作,思来想去,将他刚写了一遍的折子带上,还没誊抄和复盘,但是,有备无患。
他跟随在御前左内监身后,进了皇宫,他一进皇宫,就发现,这宫中的戒备较之往常森严了许多。
他甚至看到了巡逻的侍卫中,有几个眼熟的人。
见此,他内心的紧迫感,没有那么重了。
戒备森严是好事,至少这些侍卫还有空闲留在宫中守卫,而不是被安排了秘密行动。
所以,他担心的事情,至少今天之内不会发生了。
很快,他穿过青石板道,来到了御书房。
他一进殿内,就十分有眼见地恭敬磕头行礼。
他听到皇帝让他平身的语气,十分平和,他便有了应对的方案,先是说了京城现在的繁华和平现状,都是皇帝治理有功之类的云云,再提提京畿道各州县呈送的府尹候选人,挑着几个是皇帝心腹的官员,夸了他们的优点。
他一番话下来,将所有人的马屁,都拍到位了。
当然,他夸的候选人中,包括谢玉砚。
他提谢玉砚的时候,就夸对方当年被钦点为探花时的书生意气,再提现在云县的优秀表现。
前者是多年旧闻,无从查起,后者是云县呈送名单时,附上的个人官员政绩表现明细文书。
他夸其他的候选人也是如此,绝对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毛病。
到时候,不管是哪一个皇帝的心腹上位当府尹了,还得承他的情。
他算准了,不管谁上位,他都是他们的恩人。
而他也多亏户部尚书腾位置,比他预想的早了几个月上位成功,这种升迁的美妙和喜悦,令他容光焕发,比洞房花烛还要爽。
皇帝神色莫测,威仪甚重,“戴爱卿,你勤勉有加,忠心耿耿,朕心甚慰。依你之言,你以为这些候选人中,谁任京城府尹最为合适?”
戴府尹闻言,心里嘴里都苦得堪比吃了苦丁,“回禀陛下,微臣对他们的真实性情并不相熟,微臣对他们的了解,都只是来自功绩表上的文字,由来浅薄,若单凭此就断言,谁更胜一筹,未免有失公允,微臣以为,等他们通过选拔考试之后,由实力见证章,堪为上策。”
皇帝笑了笑,他指着候选人名单,“戴爱卿,你也说是考试了,这些人中,大都二甲出身,有些甚至是家族捐官,唯一一个上了一甲榜的,就谢玉砚谢爱卿一人,这考试,不必考,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谁有才华。”
戴府尹蚌住了,“……”
他不敢抬头看皇帝此刻的神色,但是,听皇帝的言语,也不像是让他直接举荐谢主簿上位,他思来想去,左右为难时,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回禀陛下,这,微臣有一计,科举既然已经改制,他们这些往年的举子,虽然各有各的优点,但是,要让他们真的用新改制的卷子科考,怕是都差别不大,所以,要想校考出他们的真实水平,微臣建议,这次的选拔考试,采用和科举改制后的卷子。”
他说到这里,下意识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他立刻顺竿儿爬,狭促一笑,“不瞒陛下,微臣也想知道臣等这些老胳膊老腿的家伙,和现在新三鼎甲,差在哪里了。正好谢主簿是元德十三年的探花郎,能做个代表,一较高下。”
戴府尹说完话后,心里想着,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又不需要参加选拔考试,为难别人,总比为难自己强!
皇帝看着戴府尹那略带猥琐的表情,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他倒是不知道,戴府尹竟然还有争强好胜的一面。
不过,他也不打算再为难戴府尹了,让他禀报了户部税赋数据整理进度。
戴府尹听到这话,心里更苦了。
他简直要被苦丁茶泡发,腌入味了。
戴府尹感受着袖子里的奏折,感觉这奏折十分烫手,交也不是,不交也不是。
戴府尹,“启禀陛下,微臣收到云县县衙送来的《从建武四十一年年至元德三十年,共计三十二年,京畿道税赋每月汇总文书》,核对无误后,与云县送来的那些金银珠宝赃物市价,相对比,的确没有缺漏。但是,微臣还未曾来得及细究,户部记录的税赋是否还有其他问题,主要是数据量巨大,微臣带着户部所有人马,日以继夜的处理,恐怕短时间内,也处理不完。”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觉得云县县衙的运作和工作效率,未免太恐怖了,这么快速就核算完账面数据,就连赃物也全部交接到京城,无一遗漏,简直不可思议。
要知道,这样巨量的财富,放在眼前,没有人会不动心的。
一旦有人动了歪心思,那这工作进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一直想要硬着头皮,厚着脸皮,找皇帝,调云县县衙的班底来帮忙,但是,又想到,这样一来,他就是将户部官员的脸扔在地上踩!他不仅会得罪所有户部官员,还会得罪其他京官。
想想看,他们这些京官,处理工作的效率和正确率,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州县县衙的官员?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已经不中用了!
再不致仕,给新人腾位置,就是给自己打脸!
戴府尹内心思绪万千,不足为外人道也。
皇帝,“那爱卿需要多少时日?”
这话,落在戴府尹耳内,有如平地惊雷,就仿佛是皇帝在问他,你还想活多久?
要整理三十二年的税赋数据,查出差异错漏,这是个大工程!他都打算在致仕之前,只干这一件事了!
但是,他要是敢当着皇帝的面,说他要用二十几年的时间,来核账,皇帝必定会当场震怒,将他贬谪,换个能干活的朝臣上位。
在大晋王朝,诸职事官七十听致仕,而他22岁科举二甲进入官场,外调十年,靠着政绩和人脉运作,才混回京城,在京城从小京官,爬了9年,才坐上从三品京城府尹的位置,又在这个位置上兢兢业业干了6年,才让他踩到狗屎运,得到正三品户部尚书的位置。
这可是他付出了前半生的辛苦努力,才爬到的位置,他不可能就这么愚蠢的屁股没坐热,就拱手让人。
戴府尹斟酌了再斟酌,斟酌到脑子快运转成浆糊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敢保证,此刻,是他为官这么多年以来最狼狈的时刻之一。
戴府尹最终叹了一口气,决定坦然相告,“回禀陛下,微臣自认无能,倒查三十二年,涉及数额巨大,涉及经手官员众多,而且许多先帝在位时期的老臣已经致仕或西归,光凭账面数据,微臣也不敢轻言复核后的金额和数量,就是正确的,此案要彻查清楚,非一日之功,微臣以为在微臣颐养天年之前,能查清,已经算是乐观的情况了。”
皇帝闻言,颔首,戴府尹的回答,也算是在他意料之内,只是戴府尹没有急功近利,在他面前夸海口。
“彻查之事,由大理寺负责,爱卿你只管处理掉账目的问题,若有什么难处,尽管上折子,朕会酌情安排人协助你。”
戴府尹自认为自己已经逃过一劫,松了口气,赶忙谢恩。
但是,皇帝今日召见他的目的,不是这些,他的主要目的是想要从戴府尹这里,得到云县的最新消息。
帝王本性多疑,即使是他的心腹暗卫传出的情报,他也不会只信一面之言。
他向来喜欢,多方取证对比,最终才会下结论。
正是因为他这样谨慎的行事作风,让他成功登上了帝位,稳坐龙椅和钓鱼台,这么多年。
他看着鱼塘里的鱼蹦跶,在没有把握之前,他不会轻易下手,惊动鱼群。
但是,只要他一旦动手,必定满载而归,杀他个片甲不留。
他发现,十三郎即使没有在他身边,被他教养长大, 但是,对方的心性,比起他,可谓有过之而不及。
而且,十三郎有着世人没有的才能,和他自身特有的敏锐度。
所以,在处理十三郎的事情上,他不再如其儿时那样,简单粗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