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的问题,莫名其妙。
两人却并不感到奇怪。
他们既是为了镇压灾而存在,知无忧乃灾之化身,将其抹掉,本就理所应当。
可若真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下手的机会。
本就不止现在,又或者想让自己死个明白?
与其猜测。
无忧想不如直接询问好了,他们把浩然这段的秘辛都讲出来了,想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苏弑之和李太白没有回答,只是笑笑,眼神耐人寻味。
无忧继续试探:“我不该问吗?”
李太白嗤笑道:“灾的化身,多了去了,杀,我们杀得过来吗?”
无忧恍惚,这么说来,自己只是其中之一。
苏弑之则是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们和永恒殿不一样,他们听命于界灵,而我俩,谁的也不用听,只是昔日目标一致,所以凑到了一起罢了。”
言外之意。
他们和永恒殿不是一伙的。
在深层次一些就是。
不杀!
无忧得到答案,低眉敛目沉思片刻,又问:“那两位前辈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呢?”
目的。
任何人做任何事,总得有一个理由和目的。
简单说。
得图点什么。
永恒殿要寂灭浩然,让劫起劫落,是为了继续镇压灾。
临凡者下界,是为了参与杀戮试炼,得天赐帝境。
自己追杀临凡者,意图将其杀光,杀尽,杀绝,是确保浩然无恙,也只有清除了人间的威胁,她们才能谋划踏足上界,去帮助自己的师傅。
总不能。
让师傅一个人扛下一切。
那样。
对师父不公平。
哪怕师傅行善,也讲究一个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可眼前的两人,显然不是师傅那样的人,师傅是独一无二的,整个世界也找不出第二个不计较得失的存在。
所以。
他们一定图点什么?
既是不杀自己,又告诉了自己真相,他们求什么呢?
无忧心中有些猜测,却又不敢确定,因为,她本就看不透眼前的两位高深莫测的前辈。
“图什么?”
苏轼之自问自答:“可能是腻了吧。”
“嗯?”无忧偏了偏脑袋。
苏轼之微笑道:“一件事做久了总是会腻的,一件事,若是让你做个万年,十万年,百万年,千万年,哪怕原本是对的,到了最后,你也会怀疑,是不是错了。”
余光看向山下湖泽,正午时分,波光粼粼,两侧青山倒影,游戈水底。
当真是: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晴。
苏轼之望着灵河渡,感慨道:“我在这渡口守了三个纪元,几百万年,不对,几千万年...”说着说着,摇了摇头,自嘲道:“说真的,不记得了,久到早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只记得,原来我不叫苏弑之,原本我也不抽这烟。”
“腻了,不想干了,就想做点别的,哪怕死了都行!”
无忧不大懂,几百万年,乃至千万年,那样的时间长度,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太长,长到看不到来时路,亦见不尽时道。
但是既然他这么说了,自己能理解。
可能真的腻了吧。
但是也不可能只是因为腻了。
如此。
岂不是违背了当初他们待在这里的初心了,她不认为,曾愿意将自己奉献给苍生的存在,会因为时间的消磨,而违背最初的承诺。
遂问:“总不可能只是腻了吧?”
不等苏弑之作答,李太白接话,“也累了。”
无忧,苏弑之齐刷刷看向谪仙人。
谪仙人背靠苍松,手拎酒壶,一口一口,透过叶缝窥天,光亦从叶缝中落下,于那张俊美的脸庞上晃出斑驳。
平添神秘,亦增悲凉。
无尽的孤独于双眸之中,呼之欲出。
李太白缓缓道:“我在那桃树下,见了生灵一次又一次的来,走去罪州,至此不覆,灾是被镇压了,可苍生寂灭,并未停止,反倒是在浩然不停的上演。”
“第一次见的时候,我毫无波澜,第十次见的时候,我略显迷茫,第一百次的时候,我恍惚了,心有不忍,常常扪心自问,第二百次的时候,我麻木了。第三百次的时候,我再次毫无波澜。”
“在后来,我常常在想,如果有朝一日,能结束这一切,该多好,浩然的苍生不用在浩劫中死来死去了,我也不用在守着那扇破门虚度光阴了。”
“所以...我开始尝试干扰人间,想着能不能改变些什么,哪怕结果依旧如旧,但是好歹,也能给一成不变的生活添点乐趣。”
“看个热闹,也是极好的。”
“我做过很多事情,建立宗门~”
“加入仙族…”
“太多了,记不过来。”
“以前的不提,这一纪元,我就给了一个小姑娘一节仙竹,替她逆天改命,想看看,最后会不会掀起一点风浪。”
“不可否认,她曾耀眼一时,可也只是一时罢了....”
“好在,我也没对她抱有太大希望。”
“只是没成想,她死后浩然天下,却出了一个许轻舟,我没插手,可他却搅得浩然不宁,颠覆一切,也打破了规矩,而我,也看了一出顶好的大戏。”
话音一顿,李太白若有所思道:“嗯,这可能就是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眼见他破劫,眼见他上天,眼见天上仙人,下了凡间,变数以起,大争之世,很多事情,似乎已经脱离了原本的掌控,即以破局,我两想着,与其坐看,何不凑个热闹,推上一把,也赌上一次。”
苏弑之深表赞同,眯着眼,笑意盈盈。
意思。
无忧明白了。
他们想赌,把注押在许轻舟这一边。
赌师傅能赢。
赌劫起不落。
但还是确认道:“赌什么?”
李太白直言不讳,“赌你师傅能赢。”
苏弑之意有所指,“赌他的学生,也会是个好好先生。”
李太白再补充一句,“或者...许轻舟能把灾灭了,一劳永逸。”
苏弑之附和道:“没错!”
像是在说相声。
眼中自信极多。
看来 他们和自己一样,对师父极其看好。
“...那要是输了呢?”无忧说。
苏弑之眯着眼笑道:“未及战,何以先言败。”
李太白笑呵呵道:“这话也是你师傅说的。”
苏弑之吞云吐雾,“没错。”
无忧至此,收回顾虑。
既然都已经说赌了,输了的后果,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自己何须费力不讨好的问。
开门见山道:“直说吧,两位前辈,想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