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村。
寒风凛冽，村民们早早干完活就躲进了屋里，关上门在屋里头烤着火，才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今年的寒冬来得太早，家里的存粮不够，为了母子俩能熬过这个冬天，裴月娘只好厚着脸皮去隔壁村找哥嫂借点粮食。
可任凭她磨破了嘴皮子也没借来一星半点，还被爹娘赶出了门，裴月娘只好冒着大雪走回了村。
她的身子越来越差，走几步路都要喘个不停，也不知还能陪清砚多久。
裴月娘又咳了两下，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裳，加快了脚步。
眼看着就要走到家门口，裴月娘却突然怔住了。
不远处的雪地里，一个瘦弱的小姑娘静静的跪着，她的身上仿佛被大雪包裹住了一般，瑟瑟发抖的抱住自己，嘴唇隐隐泛紫，看起来可怜极了。
裴月娘认出了小姑娘，是隔壁宋家从后山里抱回来的养女。
这小姑娘长的粉雕玉琢，看着就令人心生疼爱。
但说来也是可怜，宋家那丧良心的夫妻俩，将孩子抱回来后又不养，任由她吃百家饭长大，还时不时磋磨这小姑娘，脏活累活全是她的。
宋家夫妻俩稍有不顺心便将她打个半死，村里头劝了也没用。
现在更是过分，竟让孩子在这么冷的天跪在外头，这不是想要她的命嘛。
裴月娘看不下去了，三两步走上前，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就将宋知渝包裹住，温暖粗糙的大掌覆上了她的额头。
迷迷糊糊中的宋知渝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暖意，费力的睁开眼，冲着裴月娘笑了笑，“婶子，你怎么也来陪我了？”
五岁的宋知渝伤心的想，裴婶子这么好的人，怎么也死了呢。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婶子先带你回家。”听到这话，裴月娘心疼的不行，不顾自己天上飘扬的大雪，抱着人就想离开。
这时，一直躲在屋里头的宋母当即不乐意了，拉开嗓门直嚷嚷，将附近的村民都引了过来，“谁让你把这死丫头带走的？”
“你们还有良心吗，孩子就要死了。”裴月娘没想到宋母能狠心到这种地步，亲眼看着孩子去死。
宋母直咧咧，怨毒的眼神直直望向裴月娘怀中的宋知渝，“这贱丫头命硬得很，死不了。又不是你的孩子，你管那么多干啥。”
“住嘴，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闻讯赶来村长听不下去了，吹胡子瞪眼的，给宋母吓了个激灵。
她心里憋着气，嗫嚅着唇想反驳，却被一道清朗中带着稚嫩的声音硬生生止住了。
“村长说的对，按王朝律法，蓄意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裴清砚缓步走到裴月娘身边，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极为强大的气场，倒是将宋母给唬住了，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宋知渝抱回了屋里。
与外头的冷冽寒风不同，屋内炉火烧的正旺，十分温暖。
宋知渝只觉得舒服极了，被雪冻得僵硬的身子有所缓和。
她从裴月娘怀里出来，站直身子后便朝裴月娘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婶子救了我。”
宋知渝年纪虽小，但也知道今夜如果没有裴月娘帮忙，她可能死在雪夜里都没人知道。
“你这丫头，说什么谢不谢的。平常都是你帮婶子忙，婶子不得感谢感谢你。”裴月娘伸手揉了揉宋知渝的头，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浅笑。
这丫头摊上宋家这夫妻俩，真是可惜了。
宋知渝摆摆手，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放在了她的面前。
她抬眸望去，就见身形清瘦的少年眉眼含笑看着她，又将杯子朝她面前推了推，“喝杯热水，暖和暖和身子，不然你这小身板可熬不过去。”
自此，那一笑，成了五岁的宋知渝最温暖的记忆。
*
隔天，宋母就找上了门，撒泼打滚要将宋知渝带回去。
裴清砚不在，裴月娘身子又弱，自然不是宋母的对手，被她气的双颊通红。
宋知渝不想给好心帮助她的裴婶子找麻烦，只好跟着宋母回了家。
昨夜才吹了一夜的冷风，宋知渝的额头烫的厉害，但宋母完全没有想给她治病的想法，而是将家里的活都丢给了她，自己跑到大榕树下跟同村妇女唠嗑去了。
宋知渝撑着病体将活干完，还不忘在将自己前两天在山上采的番泻叶混入杂菜汤里。
她可记仇的很，看这会不拉死他们。
果然，到了后半夜，宋家夫妻两人接连往茅坑跑，抢着抢着还动上了手，好不狼狈。
缩在柴房里的宋知渝摸着自己愈发滚烫的额头笑的眉眼弯弯，将握在手里的麻黄吃进嘴里。
她要活下去，她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
日子一天天过去，宋知渝的病还是不见好，宋母又开始打起了别的心思。
她同宋父一合计，越发觉得这个主意可行，看着宋知渝的目光颇有些不怀好意。
宋知渝顿时生起了警惕之心，攥紧手里的衣服。
三日后，宋父带着一个穿着鲜艳，嘴角带痣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你们说的就是这小丫头的，长的确实不错，可以给十两银子。”女人将宋知渝上下打量了一遍，满意的点点头。
听到十两银子，夫妻俩人眼睛都亮了，忙不迭的同意，“你现在就可以把人带走，林员外家的公子应该就快下葬了吧，别耽误吉时了。”
宋知渝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这两人将她卖了，还是卖给别人配冥婚。
对上媒婆看货物似的目光，宋知渝趁其不备转身就跑。
“死丫头，你给我站住，等我抓住你，非打死你不可。”几人在身后追着，他们可不能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
宋知渝年纪小，又还生着病，根本跑不过他们，还没跑到村口，就被宋父抓住狠狠抽了一巴掌。
“你们现在就可以把人带走了，是死是活我们不管，给银子就行。”
反正是配冥婚，死活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