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日,学堂的进展都十分顺利。
温太老不愧是七十二位讲师中少有的名师,他学识渊博,天文地理都能说通讲透。
对于那些晦涩难懂的篇章文字,他能轻松解释;对于那些光怪陆离的现象,他也能一一作答。
当然,最主要的学习方向还是宗门内大大小小繁琐的规矩。而仅仅几日光阴,吕凌帆就已经将宗规烂熟于心。
另外,许多修炼时遇到过的疑难也都被温太老一一解答。
温太老颇有耐心,来者不拒,待人也十分公正。
他似乎真的印证了学堂门匾上的那句“有教无类”。他的形象在众弟子心中也越发高大起来,众人对他越发恭敬。
吕凌帆一行人常常私下议论,越发相信初识时温太老并非夸口,而是真的有些本领。这种信任感和钦佩感在学堂开设的第十日达到了顶峰。
虽然不知这位讲师真实的修为境界如何,但想来应该不是俗手,至少得是个青魂境界。
也有人试图询问他的修为境界,但却被温太老以秘密之名拒绝回答。他说,在这偌大的星云派里,唯有他坐镇此地才能得以平稳发展,不惧外敌。
众人纷纷冷笑唏嘘,没人会把这海口当做事实。
谁人不知一位掌门和七位长老才是星云派的天。若是这温太老真有自己说的破天本领,哪里可能还只是一位小小讲师呢。
第十日,温太老一进门便意气风发,满面春光得意。
整整三个时辰,他讲遍了三十年光阴中走过览过的大江大河。
他的描述如此生动,竟让在座之人眼前出现了一幅波澜壮阔的盛大画卷。
众人先前的猜测果然没错,就算他是三十岁开始环游世界,这位看起来约莫三十岁的男子,至少已经有了六十岁的年纪。
甚至有可能,温太老是在自身修为和财力都有了保障的前提下才渡海出行,那么他在此之前已经沉淀修行了百年也说不定。
总之,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岁月洗涤的痕迹,灵修们的驻颜有术其实也是许多女子向往的。
因此,行走在大街上,可千万不要觉得某位妙龄少女手无缚鸡之力,说不定那女子已经有几百岁的高龄,手段和力量都足够秒杀十个百个登徒子。
只见温太老直声朗腰,滔滔不绝。
据他所述,三十年中他算得上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几乎没有停歇,所有的时间几乎都在路上。
六块大陆被他走过三座,虽然没有窥探全貌,但也在每座庞大帝国留下了七七八八的痕迹。
由此看来,他的人生不可谓不潇洒,言语吐露更是让人心向往之。
他曾登及蕴灵世界的最高山峰——位于观灵大陆、足足五千二百丈高、直达云端的槊今山,并在山顶留下过自己的刻印。
他也曾深入深海,在潮涧大陆北侧海域的茫茫深海中搅弄风云,斩杀三条蛟龙。
至于他的言语是否真实,是否有夸大之嫌,他的本领又是否真的有那么大,众人不得而知。
私下交谈时,他们只当这老家伙神智不清,出现幻觉。
子波学着温太老的模样负手而立,心想:这家伙既然见过大世面,有大本领,万万没有道理只作一个普通的宗门讲师,至少也该是个长老才对。
就算他的本事无法攀及这星云派的长老,至少也能在四品宗门中称雄才是。
温太老似乎有读心术一般,一眼就看穿了子波的想法,解释道:“你们或许会认为我在夸口,在吹嘘。但无论你们相信与否,我真的曾经踏足外界。外界的风光,真的很美。而单凭我一张巧嘴自是无法道尽所有,就算能够说清理清,你们也未必能听明白。”
说这话时,温太老笑眯眯地瞥了一眼子波,其余弟子也跟着观望,直惹得子波羞愧难当,面红耳赤。
子波低头扫视书桌,温太老没有紧逼,顺着自己方才的话茬继续说道:“你们可知,蕴灵世界有多么广阔浩大?你们又是否了解,除去六座大陆外,蕴灵世界中仍然存在许许多多的空间小世界。它们有些外表是一方不起眼的小天地,实则内有乾坤,其中面积大小,不一定输给一座洲陆。”
众人皆面露惊骇之色,赞叹不已。
他们几乎只局限在家乡那几座城池的目光,再大些,至多也就是游览过大郡的风采,能够跨越几州之地,来到渊渊大陆最东端这咕海州的星云派,想必已经是他们这些人中见识过最多的风景了。
但眼前之人,这位温讲师,是真正离开过渊渊国,去往其余天地的人。
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是实力未知的人物。
越是这般行为怪异的人物,便会给吕凌帆留下更深的印象。
门派讲师温太老,大义书屋王自大,此二人有些许相似之处,在吕凌帆记忆中的时间也会更长一些。
“西南的潮涧大陆,虽然面积与我们相差不多,但其地域类型比我们渊渊大陆多得多。它们不光有十万大山的山群山脉,更有一望无际的草原阔野,有大漠孤烟的茫茫沙漠,有终年飘雪的冰川雪原等等。”
温太老眼神中流露出异彩,仿佛在怀念那段堪称精彩的过往经历。“我总觉得,这个世界真是让人又爱又恨,这种矛盾总是贯穿人生始终。虽然你们日后有多大出息与我关联不大,但我仍然希望你们在星云派习得一身本领后,也能出去看看那个世界。”
李殊鸿忽然站起身来,一反常态,没来由地问了一句:“老师,蕴灵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我这些年一直从不少书籍中读到过那个令人心神向往的世界,但我还是想听听您对世界的形容。这些形容不单单是您见过的景色,更是您对蕴灵世界的理解。”
温太老温和一笑,宛如谦谦君子,尽显儒雅。
“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中,有人驭船渡海,有人踏云登天,脚下步步生莲。有人以漫天大雨雪泼墨作画,有人以千钧之力拔起山岳便作一剑。有仙灵朝游沧海暮苍梧,有猛将一力敌千军,可堪万人之敌。有人路遇不平拔刀相助,也有人无恶不作,大奸大恶。亦有佛门高僧,双手合十可铸成百丈金身,也有逍遥高人,翻手便让大地浮沉。有人持枪携剑入局横行天下,也有人跌跌撞撞搅乱天下朝局。有人端坐局外,作为执棋之人操纵天下万事,也有人身为棋子尚不自知,连死亡都不明不白。”
温太老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讲述越发起劲,声音激昂,面红耳赤。
“这个世界中既有江湖之风流,又有庙堂之规矩,是个让人神往且精彩无比的世界,却也是让小人物只能默默仰望的世界。”
吕凌帆见温太老渐渐和缓,料定他没了后话,于是壮着胆子打断了温太老:“既然外面世界如此精彩,为何您还要回来呢?三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肯定不够您逛遍世间所有地方,包括您所说的那几方天地,以及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