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月偷偷溜出院门,去后山上掩埋染了血迹的布条。
一直沉默的888说:“容谌还没养好伤,你就赶他走。宿主,没想到,你竟然心狠冷漠至此。”
“我又不是开善堂的,哪有这么多善心?而且,这小山村虽然荒僻,村民们没有贵族那么讲究男女大防,但毕竟是礼教森严的古代。一旦让外人知道我在屋里藏了一个野男人,声名狼藉事小,就怕被人拖去浸猪笼,白白丢了性命。”柒月道。
“哪有这么夸张?”888声音小了许多,明显有点心虚。
“他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村里都风平浪静。我推测,那些追杀他的人,早就离开了。”柒月继续说,“他现在下山去,是没有危险的。一直滞留在这里养伤,反而不是明智之举。等那些人在外面找不到他,重新杀回来,不但他会被抓,还有可能连累我,甚至殃及整个牛背岭的村民,岂不是害人害己?”
还有一点,她没有说。
前面两世的剧情,那个穿越男没过多久就被容谌的暗卫找到了,很快护送他回了京城。
不可能一个冒牌货都能联系上自己的下属,本尊反而束手无策,困在这个小山村吧?
更重要的是,容谌不走,她如何离开?
她在这个世界有任务要做。那京城的侯府,还有一对亲生父母,等着她去认亲呢。
当天夜里,等柒月躺下后,容谌侧身而卧,看着她的脸,低声说:“你放心,我自会离开。”
柒月闭着眼装睡,没有理睬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救命之恩,本当以身相许。只是你年龄比我小许多,身量不足,恐怕不太合适。所以,我有另外的酬谢方式。”
他说完这话,就安心地阖眼睡去。倒害得柒月睡不着了,辗转反侧,心里很是忿忿不平。
这一个多月,孤身男女同睡一张床,他一直恪守规矩,没有越雷池半步。原来不是君子之风,坐怀不乱,而是嫌弃她身量太小,没有发育完全。
也是,这副干瘪的身子骨,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就一飞机场,个头又矮,她自己都嫌弃。不由怀念起上个世界那高挑曼妙,前凸后翘的身材。
“我会变漂亮的。”柒月咕哝一句,慢慢沉入梦乡。
身畔那人,却在这时睁开了一双丹凤眼,在窗外漏进来的月色中,静静打量她良久。
似乎要将这张蜡黄消瘦的脸庞,刻进自己脑海里去。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鸡都还没叫,柒月就在李腊梅的催促叫骂声中,背起箩筐,上山去打猪草、砍柴禾。
太阳从斜到正,她背着装满柴禾、猪草的箩筐回到家,吃过早饭,发现容谌已经不见了。
空荡荡的茅草屋中,光光的床板上,破烂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很像军营里的作风。
柒月笑了笑,把盛清粥小菜的碗放下。这是她给他带的早饭。以后都用不着了。
男人走得倒挺快,干净利索,绝不拖泥带水。
柒月在屋里晃荡了一圈,感觉无所事事,最后无聊地倒在了木板床上。
难为一个八尺男儿,蜷在这张简陋的小床上,睡了近两个月,连腿都伸不直。
现在他走了,她终于可以独占这张床,美美地睡个好觉了。
柒月这样想着,就有了点朦胧睡意。
昨晚翻来覆去,一夜都没睡好。她想起了上个世界的事,恍惚听见陆沉在耳边叫她宝贝,然后做了一个令人羞耻的梦。
被褥上仍有男人身上的味道,一股清冽的雪松木香气。柒月掀起那床破被子,摊开来欲盖在身上,却一下愣住了。
被子底下的枕头旁边,静静地躺着两只银元宝和一枚玉佩。
一只银元宝约有十两重。那枚雕刻精美的羊脂玉佩,玲珑剔透,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她记得容谌腰间总挂着它。想来那是他的随身玉佩,连她帮他擦洗身子,换洗衣物,都不肯解下来,极其宝贝。
柒月把玉佩和银子都收入怀中,心里很是受用。
从小到大,李腊梅没有给过原主一文零花钱。现在,这男人知恩图报、雪中送炭,她不再身无分文,正好搞事情。
柒月用“身轻如燕”道具,到镇上买了笔墨纸砚,连夜写好状纸。翌晨,她直奔辉县县衙而去。
其实,不是奔,只要念一句“身轻如燕”,眨眼间,便瞬移到了几十里之外的县衙大门口。
趁守门差役不备,柒月上前抡起细瘦的胳膊,奋力敲响了大门东侧的鸣冤鼓。
“民女有冤,状告杨柳镇牛背岭村唐李氏偷梁换柱,混淆侯府血脉!”柒月高声喊。
“咚咚咚……”
鼓声喧天,惊动了衙内一众官差,也将半个辉县都给吵醒了。
辉县衙门前,看热闹的百姓蜂拥而至,挤挤挨挨堵住了整条街。大家对柒月指指点点,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两个高大威武的差役走了过来,把柒月带进县衙,带到了县令胡图面前。
胡图坐在高堂上,看着底下站着的柒月。
见她破衣烂衫,灰头土脸,一身山野村姑打扮,他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哪里来的野丫头,不知天高地厚。这衙门是你能来的地方吗?擅闯公堂,见到本官不下跪,还敢敲文登鼓!”
胡图朝站在她身后的差役看了一眼,命令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给我轰出去?”
眼看那两个差役就要上前来抓她的胳膊,柒月灵巧地避开,大声说:
“我敲文登鼓,自然是有天大的冤屈。你身为堂堂父母官,不但不给我申冤,还要把我轰下堂去。就不怕我若真是侯府的千金,你吃罪不起吗?”
胡图闻言倒吃了一惊。他虽然不信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干瘦丫头,会是什么侯府千金。但她口齿伶俐,说话有理有据,气度不凡,又不是一个乡野村姑该有的模样。
见他踌躇不决,柒月趁机把一纸自己昨晚拟好,谎称是请镇上的教书先生代笔的诉状递了上去,并赌咒发誓说:“我若在县太爷面前有半句谎言,甘愿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柒月在诉状中说,这十四年,她在唐家受尽折磨和委屈。
李腊梅夫妇把她当奴仆使唤,她在唐家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吃得比猪差,干得比牛多。从小到大,李腊梅对她没有丝毫疼爱,成天不是打就是骂。
你说她重男轻女吧?李腊梅对大女儿唐七巧就很爱,脏活累活都不让她干,还给她找了一户殷实的好人家。而轮到唐七月,却要她嫁给一个打死了三任老婆的鳏夫。
唐七月被逼得都上吊了,李腊梅还不肯松口。
唐七月一直不知道原因,直到一个多月前,她偶尔在李腊梅夫妇卧房窗下听了一回壁角,才获知了事情真相。
原来,她根本不是唐家的女儿,而是京城武安侯府的大小姐。
十四年前,李腊梅胆大包天,竟然干出李代桃僵,偷梁换柱的事情!
胡图仔细看了状纸,始终半信半疑,却不敢怠慢。和自己的师爷商量一番后,先让柒月进后衙歇息,一边派差役去牛背岭一探究竟。
差役很快回来了,说牛背岭的村民证实,李腊梅夫妇确实待次女唐七月不好,不让她吃饱饭,干最累的活儿,几乎每天都要挨打,还逼她嫁给一个虐打老婆的鳏夫。
村里早就有人说闲话,这唐七月恐怕不是李腊梅亲生的,世上哪有这么狠心的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