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微月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世自己机关算尽,却混得这么惨?只能做霍启琰的姬妾,还不受夫君宠爱,被婆婆刁难,连第一世的唐七月都比不上。
明明第二世,自己嫁给了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容谌,被他宠爱了一辈子,伉俪情深羡煞旁人。
是的,在小产昏迷期间,凌微月做了一个很离奇也很漫长的梦,知道自己其实活了三世。
第一世,她嫁给了武安侯夫人吕氏的侄子,被丈夫的宠妾害死。
第二世,她早早谋划布局,成了人生赢家,做了摄政王妃,享受了一辈子荣宠。
第三世,她和第二世一样,重生回来以后,用尽手段,拉拢讨好凌家人,陷害侯府真千金唐七月。
第二世,她也确实成功了。唐七月被她害得声名狼藉,众叛亲离,最后被送去庄子上,孤零零地死去。
为什么这一世的结果却截然相反?
她被武安侯府的人厌弃,送去了庄子上。虽然嫁入镇国公府,却只有姬妾的名分。唐七月反而被容谌求旨赐婚,即将成为靖北王的正室,未来的摄政王妃。
明明上一世,容谌进宫求圣旨,娶的是才貌双全、名满京城的自己,而不是胆小怯懦、言行粗鄙的唐七月!
唐七月……她的瞳孔蓦地放大。
对了,问题就出在唐七月身上!
她仔细回忆了前面两世,刚回武安侯府的唐七月,纵使生得美貌,但总是眼神怯怯,畏首畏尾,不通礼数,行为粗野,这才应该是在乡下养了十四年被养废了的样子。
而不像这一世的唐七月,落落大方,进退有度,更有一种超出年龄的沉稳,和不将世人看在眼里的高傲疏离。
世人都被她蒙蔽了,这女人根本就不是唐七月!她是借尸还魂,披着人皮的孤魂野鬼!
如果是从前,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凌微月也不会相信。但她自己就是重生之人,而且重生了两世,自然能断定,现在的唐七月与前面两世不是同一个人!
再想到,从乡下回来的短短几个月,唐七月就脱胎换骨般,出落得光彩照人,比前两世都美得多,凌微月更加断定这一世的唐七月,是鬼魅妖精,才能绝色倾城,把靖北王和皇上都迷得神魂颠倒。
只要想到,这一世唐七月会嫁进靖北王府,做容谌的正妃,凌微月就控制不住地嫉妒,嫉妒得都要发疯了!
不,她一定要撕下唐七月的画皮,揭露她的真面目,阻止她嫁给容谌!
霍启琰见凌微月拧着手中的锦帕,面色阴沉得吓人,有震惊,有妒忌,更有毫不掩饰的怨毒。
他心中却丝毫不感觉意外,只觉得悲哀。想起在凌瑶月的及笄礼上,他被凌微月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骗了,相信她真是无辜的,还出头为她辩护,结果被凌瑶月当众奚落。
难怪凌瑶月对他不屑一顾,压根儿看不上他,在心如明镜、聪敏睿智的凌大小姐眼里,自己不就是一个有眼无珠的蠢货吗?
他在翰林院也听说了,凌瑶月为了不嫁给圣上,在太极殿,在九五至尊面前,据理力争,陈述自己不入宫的几大理由,表明自己不慕荣华,不恋权势的立场。
她以小女子的一己之力,去对抗皇室,挑战强权,不惜冒着触怒陛下,有可能牵连家族,甚至被处死的极大风险,坚决不入后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试问这世上几人能够做到?这才是真正的“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足以让他们这些满嘴仁义道德,却屈服于皇权富贵的读书人汗颜。
他确实有眼无珠,竟然觉得凌瑶月艳俗不堪,觉得凌微月清丽无瑕……如果他当初听了母亲的话,娶的是凌瑶月,不会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团糟,更轮不上容谌这个佞臣武将抱得美人归。
凌微月这次小产,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却伤了身子,无法再生育。
秦氏催霍启琰尽快娶世子妃,这些日子正在忙着相看。但有凌瑶月珠玉在前,满京城的闺秀,他一个也没看上。
“啪!”
凌微月等霍启琰走后,从贴身丫鬟嘴里,得知自己再也不能生育,气急败坏,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滚!都给我滚出去!”
她把屋内服侍自己的人都赶了出去,坐到梳妆台前面。铜镜里映出一张瘦削憔悴的脸,双眼无神,皮肤枯黄,长发散乱,全然没了昔日秀丽清雅的模样。
容颜不再,身子又受损,不会再有子嗣。她不但做不了世子妃,还彻底失去了前程。
她把那面铜镜砸了,把梳妆台上的发钗手镯、胭脂水粉全都扫到了地上。
凌微月披头散发,表情扭曲狰狞,咬牙切齿地说:“唐七月,既然我已经身在深渊,我也要把你拖下来,和我一样生不如死!”
时间很快到了三月。上巳节这天,宫里照例要举行宴会。除了宫里的太后、皇帝、高品阶的后妃、皇子公主,王公勋贵及正三品以上朝臣,可携正室和嫡子女出席。
凌微月只是镇国公世子的姬妾,不是正妃,本来没有资格参加,但主持宫宴的傅贵妃,特意给凌微月下了帖子。
这是给镇国公府脸面,秦氏无法拒绝,冷着一张脸,带凌微月进了宫。
宫宴设在太明大殿,已经来了不少人。几位贵妇迎上来和秦氏寒暄。秦氏没介绍凌微月,仿佛她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那几位夫人见状,知道秦氏厌恶这个儿媳妇,也没人搭理她,甚至没多看她一眼。
凌微月攥紧了绣帕。前世每回出席宫宴,这几位夫人都围在自己身边,百般奉承讨好,这一世竟如此冷漠,还真是捧高踩低,势利得很。
她忿忿不平地想,如果自己还是容谌的王妃,她们敢这样对待她吗?
正想着,就听见殿门外的内侍通传:“靖北王到!”
在场所有的闺秀们,心弦都颤了一下。虽然容谌已被圣上赐婚,算是名花有主,但闺秀们心碎之余,对他的痴迷丝毫未减。
容谌进了门,一改往日不是飞鱼服就是常服,罕见地着郡王朝服,越发衬得面如冠玉,俊逸至极。
凌微月正看得两眼发直,容谌却不急着入席,立在大殿门边未动。
不一会儿,殿外又传来内侍的通传声:“武安侯老夫人到!凌大小姐到!”
凌大小姐?殿内的男人们顿时来了精神。
两道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走在前面的是武安侯老夫人,面皮红润泛光,精神矍铄,看不出已经年近六旬。
而她身后的柒月,将现场所有男女的目光都夺走了。
她着一身桃红色襦裙,并未浓妆艳抹,头饰也很简单,却容色惊人,妍丽无双。
眉目似皎月,一笑倾人城。
以前没有见过柒月的人,个个惊艳得合不拢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一时间,大殿内鸦雀无声。
在一片静默当中,容谌走了上去,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他站在柒月面前,轻声问了句:“怎么才到?是不是路上耽搁了?”一边伸手为她接过解下来的披风。
这还是那个以狠戾无情着称的锦衣卫指挥使吗?人人惧怕的玉面修罗,遇见心爱的女人,也化成了绕指柔。
一些勋贵家眷不由投来艳羡的目光。
看来,坊间传言没错,靖北王对凌大小姐痴情眷恋,这还没成亲呢,就疼到了骨子里。若真成了夫妻,还不知道宠成什么样子。
皇帝和太后、后妃们最后入席,夜宴正式开始。
随着丝竹之声响起,乐伎们翩翩起舞,一道道珍馐佳肴被奉了上来。
萧瓒与诸臣同乐,开怀畅饮,目光却始终落在柒月的脸上,迷醉之色毫不掩饰。
见此情景,不但容谌脸色有些不好看,傅贵妃更是银牙暗咬,又恨又妒。
她趁人不注意,朝坐在宴席角落的凌微月瞥了一眼。凌微月会意,以如厕为借口,很快走了出去。
等她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