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月可不管邱来娣有没有震碎三观,她现在肚子饿得厉害。
原主已经两天没吃饭,粒米未进。
她绕过邱来娣,出了柴房,往后面厨房里去。
许家虽说穷,因为养了五六只鸡,鸡蛋还是有的。灶台前的梁上,还挂着一条腊肉。
柒月取下腊肉,割了一块肥瘦相间的,放在锅里蒸熟。然后,煮了一大碗面条,煎了两个香喷喷的荷包蛋。
她饱餐了一顿,便回到柴房。里面没了邱来娣的影子。
八成是跑到地里,去把她的宝贝儿子替下来。
柒月关上门,继续睡觉。
原主虽然在床上躺了两天,但肚子又饿,内心充满痛苦和失望,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白费了,难以入眠,根本没睡好。
她美美睡了一觉醒来,已临近中午。
“宿主,邱来娣已经从地里回家了,正在厨房一边骂你,一边烧中午饭。”888说。
上午,邱来娣在柒月那里吃了瘪,有心想狠狠揍她一顿,却更心疼自己的大儿子。
她奔到地里,让许皓天回去,自己撸起袖子挽起裤腿,唰唰地挥起镰刀割禾。
还没到中午,天气已经酷热难忍。
许皓天的衣服完全湿透。已经十五岁的他,因为是男孩,父母只让他好好读书,以后拼个好前程,几乎没干过什么重体力活,做饭洗衣服,更是不沾边。
不像许皎月,很小就辛苦操持家务,帮着父母照顾弟弟妹妹。
五岁,照料襁褓中的许晓月,摇摇篮哄她睡觉,学着换尿布。
六岁,背着一岁的许晓月放牛、割猪草。
七岁,站在凳子上,烧饭、煮猪食。
八岁,去水井边挑水,洗全家人的衣服。
九岁,农忙时候,跟着父母割禾插秧,手被镰刀割伤,小腿被蚂蝗叮得都是血。
……
没其他原因,谁要她是女孩,又是长姐?
原主温顺懂事,默默承受着这一切,扛起了一个长女的重担。
许皓天也习惯了被这个姐姐照顾,心安理得享受着这一切。
但是今天,许皎月却一反常态。
她罢工了,不下地割禾,不做中午饭,现在还在屋里睡觉!
许皓天觉得,这个姐姐这些天瞅着很不对劲。是青春叛逆期到了,还是因为她没考上高中,而自己考上了?
无论哪个原因,他出于明哲保身的本能,都不会上去招惹她。
反正他被父母娇养着,今天能够下地干活就不错,是不可能再去下厨的。
许皓天一身都是汗,从水缸里打了一桶水,去屋外冲了个凉。
冲完凉,他换了身上的衣服,走进厨房喝水,却意外撞见了在原剧情中,让他良心不安,余生都后悔看见的一幕……
邱来娣割完一莳禾,许三根嫌她动作慢,自己肚饥,催促她回去烧中午饭。
她拿着镰刀,脚步匆匆,汗湿衣衫回到家里,发现大女儿不在厨房。听二女儿许晓月告状,许皎月不做饭,还在屋里睡觉。
刚五岁的小儿子许皓然也在一旁说:“大姐懒婆娘,就知道睡觉,跟个猪一样!”
邱来娣听得火冒三丈,有心想冲进柴房狠狠揍长女一顿,但想到刚才在柴房诡异的一幕,又不敢去触霉头。
她嘴里骂着难听的话:“死丫头,缺德丧良心,老天怎么不收了你?天打雷劈的贱货,不孝顺的小娼妇……”
一个没文化的农妇,从小耳濡目染,嘴巴不干不净。她的儿女们也听习惯了。
辱骂自己的长女,邱来娣还不过瘾,看到次女站在一边,上去就是一个巴掌:“你也是个死人?你姐不做饭,你不知道做?我生你们两个死丫头片子是来享福的?缸里没水了,还不去担水?”
许晓月被打了一个耳光,不敢作声,颤颤巍巍挑着两个空桶,去村口的井边担水。
心里却怨恨起了大姐。如果不是她不做饭,自己也不会挨打。
邱来娣打了人骂了人仍不解气,一阵风似的冲进睡觉的屋子,从枕头底下翻找出许皎月的高中录取通知书,又一阵风回到厨房。
“还想读高中?哼,许大妮,你这个挨千刀的死丫头,赔钱的贱货,你没有这个命!”
她将那张决定长女后半生命运的纸张,卷巴卷巴,就要塞进灶膛里……
在原剧情中,看着被火焰烧成灰烬的录取通知书,邱来娣心里涌起一股报复的舒畅和愉悦的快感——
既惩罚了长女的叛逆行为,维护了母亲的权威,又觉得如释重负,不用承担两个孩子的高中学费。
长女还能去南方打工,给儿子挣学费,减轻家里的负担。
“妈,你在干什么?”
柒月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推开一脸复杂表情的许皓天,大吼一声。
邱来娣被她的吼声吓了一跳,不由停下手中的动作,并且手一抖,露出了那张通知书。
“我的高中录取通知书?”柒月疯了一般冲上去,一把从她手里抢过来。
白色的纸张,上面是醒目的“录取通知书”五个红色大字。
下面赫然写着:“许皎月同学,你已被陨县一中录取,请于八月三十一日到高中部报名,九月一日正式开学。”
当看到“许皎月”这个名字,柒月顿觉一股热血从心口,直冲上头顶,泪水也跟着夺眶而出。
这是原主残留在身体里的情绪,也是她一生的执念和遗憾。
在这股情绪控制下,柒月大声尖叫,声音里带着惊讶和不解:“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明明考上了高中,还是陨县一中,你怎么骗我说没考上,还要烧掉我的录取通知书?”
她的嗓门很大,传出去很远。从田间地头回来的几个妇女,都闻声而来,站在院子门口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大妮这孩子一向文气,性格温纯,说话细声细气,今天又是哭,又是叫,这是怎么了?”
“老三家媳妇,你还不知道吧?大妮考上了高中,你来娣嫂子瞒着她,还要烧掉录取通知书。”
“考上了高中,却不去上,真是可惜了!这孩子平时多用功啊,每天天不亮,我就听见她坐在院子里嘀嘀咕咕,说是背古诗背英语单词。”
“就是啊,如果我家小军考上了高中,我做梦都会笑醒。”
“你家小军是伢子,她是一个女伢子,本来就不应该读这么多书。”
“六婶娘,你这话说得不对。现在男女都一样。外面多少女老师、女老板、女科学家,可一点都不比男人差!”
“但女儿始终是一个外人,书读得再好,再优秀,总要嫁出去,是给别人家养的。儿子如果书读得好,当大官,出人头地了,那就是光宗耀祖。一个家族兴旺发达,终究要靠男人。”
“皓子也考上了,家里不能供两个孩子上高中,当然是让儿子继续念书,女儿去打工……”
厨房里,邱来娣回过神来,当着看热闹的左邻右舍们,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她假模假样地掀起衣角,擦了擦压根儿不存在的眼泪,转过头来看着柒月,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
“大妮啊,妈知道对不起你,委屈你了。可妈也是没办法。家里的经济情况你也知道。你大弟弟是男孩,更应该上高中,家里不能同时供你们两个人!”
柒月用手指着厨房门口的许皓天,表情比邱来娣更痛苦,哽咽地问:
“所以,你为了供他去上高中,就烧掉我的录取通知书,让我去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