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且先抬起头来!”
一声令喝,安绵心中叫苦。
不用猜也知道,十有八九为了江丞的事。她缓缓抬首,果然见江县令脸色黑沉沉的,坐在上方,眼睛鹰钩子一般死盯着她。
“小小商户女,不念旧恩也罢了。本县与你们修路造福,你这丫头却还生出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心思来,简直该打!”
安绵心里也生了三分火气,好说不说,简直莫名其妙,她怎么了她。她啥也没干就说她不知天高地厚。
大过年的特地来送礼,万万没想到反倒被训斥。安绵心里气的不行,于是忍不住梗直了脖子。
“不知道县令大人口口声声的说小女子不念旧恩,小女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大人,还望大人给个明示,也免得错判了冤案。”
她一说罢,跪在一旁的李来福吓得瞪大了眼睛,连忙伸着手指悄悄的拽了拽她,声音压到了极低。
“丫头别胡闹,那可是大老爷。”
安绵心中不服,抬头直直对上江县令的目光,分毫不让。
“小女子今日本是好意,特来给县令大人送匾,以示我金宝村百姓对县令的爱戴。却不知道小女子犯了什么错,大老爷无凭无据单凭好恶就要打人。”
李来福吓得浑身汗如雨下,连连叩头,口中不停念着。“大老爷饶恕,大老爷饶恕。”
却不想江县令与安绵对视了一会儿,上回见她,便知她容貌不俗。只道是以美色哄了他的儿子。
心道日后有造化做了个妾也就罢了。
不想年前江丞入京回来,头一件事就是告诉他,自己拒了皇帝的招亲,也拒了京城贵女高门。
结果得罪了人,好在皇帝到底赏识他,这才派了个监贡的小官。
既如此,若能混个平安也就罢了。京城水深,不成亲就不成亲。好歹家里自小定的亲不能散吧。
好家伙,谁承想这逆子开口就是要退婚,那可是他亲娘舅家。问他为什么,这小子大言不惭说自己已有了心上人。
不是别人,却是眼前这个小妮子。
一个农家女子,名声不修,德行不配,抛头露面的做生意。
商户女,能有什么好德行。
偏偏江丞死活说要娶这商女为妻,气得他两眼一黑,差点年前就能看见那早亡的夫人了。
江县令耐不住性子,说了江丞几句,哪知道儿子气性大,一尥蹶子自己跑去舅舅家把婚退了。
这个年他都没好意思见人家。
不过是过年的当口,臭小子还有良心回来和他过个年。只是父子俩说不上几句好话,提别的事也就罢了。
只要一说到此事,必然先吵一顿架。
眼下才过几天,骤然见到这丫头,他心里怎能没有几分火气。偏他说骂几句,这丫头还敢顶嘴。
将来真的进了他江家的门,岂不叫他儿子吃亏。
江县令心里越想越不如意,必要立威。
“哼,小小女子桀骜不驯,仗着几分才华就敢目无尊长,简直难以教化。这样的女子,如何做的贤妻良母。还跪着干嘛,还不快……”
还不快拖下去打她几板子,泄泄她的傲气,否则将来岂不是要骑在他儿子头上拉屎。
江县令怎么看安绵就怎么不顺眼,奈何手边没有惊堂木,他正要一拍桌子发威,眼睛一瞥看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转了过来。
慌的他连忙下去扶起安绵道:“还跪着干嘛,还不快快起来。大冬天的,仔细地上着凉!”
江丞慢悠悠从内宅转了出来,至外院客厅,轻咳了两声站在安绵身边,不动声色的将她拉到一边。
随后看了自家老爹两眼,漫不经心道:
“听说金宝村的人为了修路的事,特来给父亲大人送匾,真是恭喜父亲了,此事对父亲的官声想必有极大的助力。”
“啊……对!”
江县令摸了摸胡子,点点头吩咐身边的侍从收下那块匾。又对李来福道:“本官十分感谢子民的爱戴,你们金宝村有心了!”
冠冕堂皇的话,江县令说了一大堆。
在场的人个个心神不一,自个儿想着自个儿的事。
一顿虚伪的寒暄客套,礼节结束,安绵想破脑袋也不知江县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之匾也送了,想着不再得罪他,早早告退。
正要开口,又被江丞拉住。
只听他对着江县令道:“我要和安姑娘商量商量贡品的事,父亲大人,我们就先告退了。”
说完,他也不管江县令那欲言又止的神情,转身离去。
李来福跟在身后,那叫一个战战兢兢稀里糊涂,到现在也没弄清楚个所以然来。
他早一眼看见了江丞,这会儿出了县衙的门来到外面,才长舒一口气,又向江丞施了一礼。
“不晓得江公子原来是县令的少爷,当日您去金宝村,实在是怠慢了。”
江丞还礼:“我和安绵是旧识,去金宝村本就是我冒昧叨扰。”
安绵也一旁补了一句,“村长不知道呢,他呀,还是今科状元呢。咱们村让他题字可赚了!”
“你这丫头,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说。咱们村这样对人家这不是太失礼了吗!”
李来福埋怨的瞅了安绵一眼,安绵只顾推着他往前走。
“匾也送了,这会子没什么事,你就去寻李贵大哥,街上逛逛吧,我和江公子还有话要说。”
李来福听罢,看看她又看看江丞,拉着安绵悄悄道:
“我今天瞧着,那县老爷对你好像有些不满,你可是哪里得罪了他。你小人家脾气大,不知道收敛。或是什么地方冲撞了他,可千万再不能像方才那样顶撞。”
“我知道了!”
安绵看了一眼江丞,满是无奈。李来福依然不放心,又跟着嘱咐两句。
“这江公子是个善心人,你可得顺着点人家,指望着人家帮你在县太爷面前说点好话。再等节下,咱们村里再送点礼,看看能不能让县太爷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