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设在主厅。
既是暖园,宾客自然备了厚礼。
傅绥尔和沈眠枝围着芙蓉园转悠了一圈,指着连接墙角的后院,“那边空着的地可以建个水池,夏天可凉快了。”
姜花衫挑眼看去,上一世,她在后院建了个白色的玻璃房,满园种满了牡丹。
也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很多以前的事,目光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
当初被沈兰曦赶出沈家后她便在小沈园落了脚,所以小沈园对她而言既是救赎也是牢笼。
往事不可追,建个池塘其实也不错。
姜花衫正要应口,沈庄笑吟吟走上前,“想要水池可以在主院前面的回廊修建,弄个楼台水榭也不错,这里爷爷已经做主给你移了一亩花海,到时在那再搭个白色的玻璃房,明年春天就能看到雏形了。”
别时旧景?
姜花衫一愣,抬头看向沈庄。
“花海啊?”沈眠枝想了想,“那一定很美。”
心窍忽开,这话好似一道闸口,卸下了她心底多年的洪荒。
虽然还是花海,可是这些花跟以前的花不一样,它们整整提前了七年盛放,这一年傅绥尔、沈眠枝都还在。
姜花衫点头,“就听爷爷的。”说罢,她转头看向沈眠枝,“明年一起看花。”
沈眠枝应好,傅绥尔挤进两人中间,“何止明年,我已经看好院子了,以后年年一起看花。”
沈庄眼含笑意,于他现在的年纪,最想看到的无非就是子孙和睦常绕膝下。
*
晚间,小沈园迎来了两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苏灼提着一大堆精美礼盒,见沈庄也在园中立马上前见礼。
“沈爷爷好,不请自来叨扰了。”
沈庄摆摆手,全然没有国宴时的架子,“今天是衫衫的生日,她最大,不用理会我这老头子。”
沈家老爷子虽这么说,但苏灼却不敢当真,见沈庄自己跟自己在下棋,主动示好,“一直听说沈爷爷棋术有道,不知沈爷爷可愿意指导一二?”
沈庄看了他一眼,笑着点头,“行,他们都不愿意陪我这个老头儿,还是阿灼有心。”
沈执会意,立马上前归置棋子。
另一边凉亭里,姜花衫、傅绥尔、沈眠枝围着圆桌凑成一个圆正在说悄悄话。
“你们说他们为什么都反对衫衫入族谱?难不成内奸是兰曦哥?”
姜花衫摸了摸下巴,上一世沈兰曦的确是最后见过爷爷的人,二房因此怀疑过他,但沈兰曦有不在场证明,再加上他并没有杀害爷爷的动机,警方很快洗清了他的嫌疑。
沈眠枝,“兰曦哥规矩重,我觉得他不同意或许是有别的考虑。”
连自己父亲的金枪荣耀都拿出来了,怎么可能会讨厌姜花衫?
傅绥尔点头,“这么说清予哥应该也不可能,他都愿意让出自己沈氏的一半股份。”
她又想了想,“凶手往往是最不可能的那个,枝枝,内奸该不会是你爸爸吧?”
“……”沈眠枝眉心一跳,“你别胡说,绝对不可能。”
“你们在玩什么?什么内奸?”
三人正说着起劲,冷不丁中间突然凑近一个头。
“……”
姜花衫最先反应过来,左右看了看,“苏妙?你怎么来了?”
苏妙傲娇抬着下巴,“你还好意思说,过生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连封请柬都没有,真是不够意思。”
三人相互看了看,纷纷入座。
苏妙有些扭捏,挣扎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诺,生日快乐。”
姜花衫被她逗笑了,“这什么?”
苏妙,“生辰礼金,我把这些年家里给我买的值钱的都卖了,钱全在这里了。”
“都给我了?那你怎么办?”
“我?”苏妙盯着最后一个空位犹豫了片刻,蹭的落腚,“我跟着你混啊,没钱了我再管你要。”
“……”姜花衫挑了挑眉,算盘珠子都快崩她脸上了。
沈眠枝和傅绥尔对视了一眼,沈眠枝率先起身,“咦?那边是谁在跟爷爷下棋啊?去看看?”
傅绥尔跟着起身。
苏妙故作笑意的眼梢淡了几分,默默看着沈眠枝和傅绥尔的背影,喃喃道,“她们还怪暖心的。”
她仰起头,拍了拍自己的脸,转头看向姜花衫,突然说道:“苏莉死了。”
姜花衫微愣。
苏妙当即反应过来,表情微妙,“抱歉啊,今天是你的生辰,我不该提这么晦气的事。我……”
“你难过吗?”姜花衫的眼神格外平静。
苏妙想了想,“我不难过,我只是……觉得有一点点闷。”
苏莉一直以为自己和盘托出,苏妙就会想办法救她,可是等来的却是当堂庭审。她作恶多端,即便苏家不干涉下半辈子也只能在监狱度过。
但有人害怕苏莉的证词会对自己不利,买通了羁押所的内部人员,苏莉被毒杀身亡。
苏家原本是可以保住苏莉的,可是用苏莉一条命引出幕后凶手对苏家的布局更有利,所以不管是作为傅家的废棋,还是苏家鱼饵,苏莉都非死不可。
苏妙看着手里的银行卡,“全家人都很担心我,爷爷打听到你今天是你的生日,他怕我不开心特意让阿灼哥带我出来散散心。所以,这礼金你一定要收下。”
姜花衫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想让我做什么?”
苏妙看着她,“我想见公仪蕙。”
“公仪蕙?”姜花衫愣了愣,全然没想到苏妙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苏妙点头,“苏莉作恶多端,不管最后落的什么下场都是她自作自受。我不明白的是,她既然已经接受了庭审,关进了羁押所为什么还是没能逃过被人谋算的结局?所有人都觉得大快人心,只有我感觉到了麻木和恐慌。”
姜花衫,“你想替她伸张正义?”
苏妙摇头,目光坚定,“苏莉的故事已经结束了,我想见公仪蕙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我自己。”
脑海中不觉又想起姜花衫那声斩钉截铁的质问,“如果这个世界的秩序、正义暂时失效了,一个小时的超级英雄又有何不可?”
这个世界总要有人愿意做先驱者。
她缓缓说道,“苏莉的死好像让我找到了人生意义,公仪法官已经老了,但A国人民不能失去公义,所以,我想成为下一个‘公仪蕙’”
庭审结束后,姜花衫那段个人英雄主义的自辩让她广受A国女性同胞的喜爱,在主流媒体的渲染下,A国年轻女孩人人都想成为姜花衫,但她不想。
她只想成为公仪蕙。
公仪法官为人清廉,几乎不与权贵打交道,为了扞卫司法公正,她甚至都亲人朋友都没有,但她却破格见了姜花衫,所以苏妙希望姜花衫能帮忙引荐自己,让她跟在这位先驱身边学习。
姜花衫收敛神情,慎重接过苏妙手里的银行卡。
“好,我想公仪法官一定会很乐意。”
超级英雄固然可贵,可若正义坚守,法度严明,英雄的剑与挑水工的扁担并无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