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会议室的所有人第一次看到他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老板慌张的起身夺过一支快被市场淘汰的手机,甚至离开时还被椅子绊了一下。
等他走出会议室不见人影,倏然才传来一道不合他身份的大喊,“杨凯跟上。”
杨凯交代了一声便将手中电脑塞到徐艺怀里,然后跟着跑出会议室。
“徐秘书,这是什么情况啊?”有分公司总经理不明所以问道。
“抱歉各位,有件万分紧急的事情需要我们江董亲自去处理,此次会议就先开到这里,如有情况会另行通知。”徐艺落落大方地安抚着留下的众人,做好善后工作。
电梯里,江执头一次觉得它的速度太慢,他看着手机里最新的一条通话记录,回拨了回去。
电话过了半分钟才被接通,“喂?”一道沙哑的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入耳。
江执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没能发出声音,他脖颈处凸起的喉结重重地滚了下,声音紧涩,“我是江执,池挽是你吗?”
那道恍如隔世的呼唤入耳,“师兄。”
站在一旁屏声静气的杨凯看到他们从来或沉肃或冷漠的老板脸上竟看出了温柔,他怀疑自己最近加班熬夜太狠出现幻觉了。
冷峻好看的面容上牵起一抹柔和,轻声道:“是我,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大气沉稳的大G在马路上狂飙,杨凯一手拉着车顶前扶手,一手拽着安全带。
他是半路被赶到副驾驶的,再然后就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速度与激情。
二十几公里的路,仅用了十分钟。
光华路上一辆蓝色的出租车停在临时停车道上,司机站在车外紧张的四处张望着。
只见一辆黑色的豪车疾驰而来又准确快速地停在了他车旁。
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走下车来,转瞬间便打开了出租车的后座,他都来不及阻止确认。
“诶?”
“您是这出租车的司机吧?”另一个穿着西装打领带的男人询问道。
杨凯将人带到一旁。
江执的动作顿在了车门口,车内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躺靠在车座位上的女孩白色的衣服从衣领处到半个肩膀被染红。
她缓缓抬手摘掉被汗湿的口罩,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嘴角牵起一抹虚弱的笑意,声音极为沙哑道:“师兄。”
“我现在需要怎么做,能去医院吗?”江执艰难发声,他没有忘记她身份特殊,也大致猜到她为什么联系自己而不是先去医院的原因。
池挽怔忡了一下,坦言道:“我去不了医院,是枪伤,会很麻烦。”
“伤在脖子?别的地方呢,有吗?”他伸了伸手想将她从窄小的车里抱出,又停住。
“只有脖子,你别担心,只是流了点血,我没事的。”她唇角始终带着淡淡笑意。
江执心尖处颤了颤,心疼她,又有些生气于她的坚强,都这时候了还在想着安慰他。
他注意到她声音里带着的沙哑和说话时便会皱起的眉心,不觉语气生硬了几分:“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说一个字。”
深吸了口气,江执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轻轻地将人抱起,却差点没稳住要往前扑了,不是她太重,而是太轻了,轻到他没能把握到要使的力。
他将人抱出狭窄的车内,目光沉沉地凝视在那根本看不清伤势的脖颈处,喊了声善后的杨凯。
江执就着抱人的姿势直接坐进了后排,也没有把她放下,直接让人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池挽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想要自己坐,被厉声制止住,“别动,池挽,我现在有一点生气,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我也不是生你的气,但是你现在乖乖的,别动,好吗?”
声音有些严肃,却带着颤音,甚至她感觉自己听出一丝丝乞求的意味。
池挽心头莫名一哽,没有再动了。轻轻地用鼻腔发音,“嗯”了一声。
她终于可以安心的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下了。
池挽缓缓放松僵硬的身体,将脑袋轻轻地靠在那隔着西装布料的坚硬但安全的胸膛处。
江执后仰靠坐着尽量让身上的人能够舒服一点,下巴微微垂下触碰到她的头顶,一手轻轻环着她的腰,一只手臂绕过她的脑袋扶在她的肩膀处,动作间都是轻柔和小心。
回程是杨凯开车,他早在上车看到这一幕时就内心震撼地按起了挡板,“江董,我们现在是去......医院?”
江执低声吩咐道:“去枫亭湾,让齐医生和他的手下带好东西全部到那去。”
“好的。”杨凯启动车辆,往距离十公里另外的枫亭湾方向开去。
是江执接手沐天集团后的第一个房产项目,现在也是晋市最炙手可热、一掷千金的别墅区,里面住着的人都是非富即贵。
在江执的催促下,杨凯很快将车开到枫亭湾别墅。
原本在熙和园还没遣散的医疗团队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车门打开,众人就看到那位年轻的江氏掌权人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穿着……护士服的女人从车里出来。
齐医生上前,“江先生……”
江执点了点头,面色冷凝,“你们进来。”
他快步朝屋内走去,脚下却异常沉稳,他稳稳地抱着人进屋上楼。
二楼主卧,带着血污汗渍的看起来已经昏迷的女人被放在干净整洁的大床上。
江执退开一步,后面跟进来的医生护士便连忙上前检查出血伤口。
“她的伤在脖颈处,你们动作轻点……尽可能的让她少疼一点。”
江执视线始终落在那张惨白的脸上,声音带着干涩,又强调了一遍,“她怕疼的。”
尽管她从来都不知道喊疼。
被鲜血染红的纱布被缓缓揭开,露出那溃烂不堪的伤口,就连见惯了各种伤口的医生护士都觉得眼晕犯恶心。
而一旁的江执,瞳孔更是猛地一缩,眸底都是惊颤。
齐医生带上口罩,吩咐手下准备东西,又转身看向站着的男人,“江先生,这位女士的伤口已经严重溃烂,我们需要先给她清创。”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那些腐肉需要全部刮除掉,不然伤口会继续感染,危及性命。”
江执混乱的思绪还停留在那触目心惊的伤口上,他不知道那纱布之下竟然是腐肉。
她究竟带着这伤经历了些什么?
江执感到身体里的血液透着森森冷意,全身的力气也像是瞬间被抽光了般,他目光中带着恳求,“我只要她平安健康,你们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多少钱都可以。”
“您放心,救人是我们的天职,我们会竭尽全力的。”齐医生伸了伸手将人请出卧室。
江执眸色暗沉,深深地地看了眼床上的人,随后大步转身走出卧室,房门在他身后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