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温时宁的失神,傅问舟将她拥进怀里。
“名字只是身份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我们选择怎样的活法,这些定义了我们是谁,决定了我们的去处……好比时宁,不止是时宁,不止是我傅问舟的夫人,还可以是大药商,是救死扶伤的医女。”
唯独不可能是温家生来就被定义的灾星。
“关于温家的事,你想听吗?”
有件事,他一直觉得没必要说,但若是时宁想知道呢?
但温时宁很果断地摇头,“不想听。”
傅问舟亲亲她,“好,那就不说了。”
温家现在的情况是,除温书妍外,均在年前就被流放,连几名幼子幼女都没例外。
温子羡在夏州立了功,本是有机会脱去罪籍,但他放弃了,直接从夏州出发,前往流放之路找温家人。
温夫人疯癫又病重,若不是他护着,早被温庆宗给折磨死了。
可即便他护着,温夫人还是死在了一个大雪天里。
而温庆宗,没过几日也被乱兵流匪所杀。
温子羡带着幼弟幼妹,一路前往流放之地,倒也担起了兄长的责任。
这些,都与温时宁无关了。
姓氏而已,念想断了,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在廖神医和温时宁的细心调养下,秦嬷嬷情况好了许多。
依然不认人,但又有自己的逻辑。
叫她绣荷的是爹,叫她娘的是女儿女婿,叫她秦嬷嬷的,都是坏人。
廖神医还真就心安理得地做起了老父亲。
哄吃药,哄吃饭,哄睡觉,还学会了梳头,洗脸,描眉。
温时宁有天问他,“遗憾吗?”
廖神医笑笑:“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也沉浸在我自己的世界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是一样的。反正图的也就是一个伴,这样挺好。”
日子一天天过着。
温时宁又恢复到成天忙忙碌碌的状态。
傅问舟则每日去学堂教学半日,然后再做半日的康复训练。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他教学的事情传开后,不仅是村上的孩子,镇上的,县上的,甚至还有更远州县的孩子慕名而来。
傅将军,成了傅先生。
孩子越来越多,庄子上实在住不下,只得村民们一家领一两个回去住。
温时宁合计着,照这样下去,还得建学堂,建住的地方,关键二爷一人,怎么教得过来?
后来没办法,她亲自去找了芜县县令,让他从中协调,把孩子们都还回去。
她可不想二爷再累出个好歹来。
那么多人拼死拼活的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人,她得好好护着,宠着,养着。
对此,傅问舟表示没办法。
作为丈夫,得听夫人的。
作为恢复期的病患,更得听大夫的。
左右他只有听话的份,且甘之如饴。
但他不闻世事,世事如风,自己会飘来。
除了各种各样的书信外,听风阁也不时有消息来。
一月,拓跋羽正式举旗起乱。
北蛮王上的种种罪行传开后,北蛮军纷纷倒戈向拓跋羽。
出师有名,战况激烈,颇有一往无前的气势。
二月,大周各地内乱平息。
周礼孝杀伐果断,所到之处,乱贼闻风丧胆。
更有一些小兵小将,在此中崭露头角,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了许多可用之才。
二月中,在傅问舟身体越来越好的情况下,傅晚儿启程回京。
本是没那么急的,只因漫儿心思太重,屡次计划着要带着禾儿自己前往清溪村找姑姑。
温时宁觉得接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但傅晚儿坚决不同意,撑起京城傅家,管好两个侄女,仿佛已经成了她的执念。
其实温时宁和傅问舟都知道,她就是不想拖累他们,知道自己二哥这条命有多不容易,知道温时宁这一路有多苦,她更希望他们能毫无负担的过好自己的日子。
过的自私一些,谁都别惦记,什么事都不管,把之前所有的苦痛都弥补回来。
但人活于世,又有几人能这般纯粹。
她的心意,夫妻二人懂,想着也不急着纠正。
有承担的勇气是好事儿。
终归是一家人,此一时,彼一时,等她要嫁人时,他们再把禾儿漫儿接来也不迟。
三月,太子召梁、齐、夏三地原国君进京,商议安顿管理事宜。
依然设立为州,三君册封为侯,由朝廷直接管理。
梁栩也是大周有史以来,第一位册封为侯的女性。
除此以外,太子还推出移民实边,军事屯田,文化融合,修建城池和防御工事,加强边疆的防御能力等一系列新政。
四月初,梁栩从京城出发,特来清溪村看望傅问舟。
同行的还有冷渊。
冷渊被封为骠骑将军,负责梁州的军事管理。
他脸上还有两道战虎留下的疤,一只手臂手筋被咬断,拿刀剑上战场是不可能了。
但训练那些兵崽子绰绰有余。
二人来的正是时候,四月的乡村,处处是美景。
村边的桃树、梨树、杏树竞相开放,粉嫩的桃花、雪白的梨花、娇艳的杏花,将村落装点得如诗如画。
村头的池塘春水初生,鸭子在水面上嬉戏,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溅起一圈圈涟漪。
孩子们追逐嬉戏,或是在溪边捉蝌蚪,或是在花丛中捉迷藏,充满了童真和欢乐。
村民们在田间地头忙碌着,各种花草,药材,品类众多,还都是些不常见的。
温时宁推着傅问舟,等候在村口。
郎才女貌,更是一道令人惊艳的风景。
梁栩眼眸发热,喉咙哽咽。
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相信,梁州也会越来越好。
她当初的决定没有错……当一时的亡国奴,换梁州百姓世世代代的安稳,值得。
四人相见,感慨万千。
傅问舟一笑道:“梁君,别来无恙。”
封君也是君,梁栩认下这声称呼,回了一礼:“托傅将军的福,不仅活着,还活得满怀希望。”
梁栩又朝着温时宁,笑意盈盈地道了声二夫人。
温时宁看着她,两眼放光。
“梁君不知,之前某段时间,我最喜欢缠着夫君讲你的事。我那时边听边想,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奇女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