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阮一边应付,一边也在费尽心思试探褚方的口风。
褚方虽然是武将,但毕竟跟随李承乾经历过不少事情,可谓是粗中有细。
“褚将军如此操心圣驾,可谓是干国的忠臣,想必在朝中也深得陛下恩宠吧。”
“王大人过誉了,我原是陛下驾前一个小小的武士,此番与陛下同下江南也是为了保护圣驾,至于带兵打仗,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啊。”
“将军不必过谦,各人自有各人能嘛,平心而论,下官虽然久在江南为官,平日里与各位同僚也互尊一声大人,但自知才疏学浅,难以胜任,总想着到朝中做一个六品的编撰,以尽此生。”
“哈哈哈哈……那岂不是屈了大人的材料——不过我总听那些在都城的官员说,这宁做小官在驾前,也不做一品海外爷。不过我脑子笨,总觉得这是那些腐儒在抬高自己,能做高官是自己的本事,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寒暄许久,王阮每次表明自己效忠皇上的心意时,褚方就一个劲地装傻充愣,直到后来,王阮几乎真的怀疑眼前这个大个子是不是真的只是皇上身边的一个保镖。
然而正在这时,不远处走来一行人马,当中簇拥着一个红色的轿子,褚方一眼就认出,那轿子的主人,正是熹妃娘娘陈初环。
轿子停住,如霜在前面高声喊道。
“熹妃娘娘驾到!”
众人急忙跪倒,齐声高喊。
“臣等叩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轿帘以内传来一声低语。
“免礼平身。”
众人起身,陈初环又将褚方叫到身边答话。
轿帘掀起,褚方躬身按剑而立,陈初环看向外面,见四周无人,才低声问道。
“昨夜火起,情况如何?”
褚方抱拳拱手道。
“回禀娘娘,火势甚大,末将率众灭火,及至火势扑灭,已然……”
“我问的不是这个!”
褚方迟疑着将目光抬起,陈初环朱唇微动,没有发出声音。
但口型明显说了三个字。
江,南,王。
褚方不由得一惊,有些犹豫要不要把江南王的死讯告诉娘娘。
但陈初环的双眼如同无数把利剑,至此褚方的周身,令其感到浑身不自在。
见其迟迟没有回答,陈初环猛地一拍轿子的窗框。
“好,你不说没有关系,本宫再来问你,陛下现在何处?”
褚方的瞳孔顿时放大,下意识问道。
“娘娘,您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没,没什么……”
陈初环双眼微红。
“所以,你们也没找到他,是吗?”
褚方微微点头,同时偷眼看向远处。
此时的王阮仍然垂首而立,其余众人更是跪在更远处一动不动,似乎都无心偷听两人的对话。
考虑到熹妃乃是晋国公陈廷远的孙女,算是绝对的“自己人”,且眼下皇上尚无音讯,这江南府之中地位最高的,就是眼前这位娘娘了。
因此,褚方再次躬下身子,低声说道。
“娘娘,微臣已经传令四个城门外的将士,令其严阵以待。现在,这城中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陛下若是还在这城中,我等竭力寻找,想必……”
“那要是他不在城里呢?”
陈初环打断了褚方的话,两腮鼓起,眼中尽是嗔意。
褚方把头低下。
“娘娘,还有一事,末将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速速讲来!”
“江南王,死了。”
这次,换作陈初环的瞳孔放大,眼中的怒意消散了多半,转为不解与震惊。
说话时,为了防止旁人读出两人谈话的内容,褚方尽量保持口型不变,声音也放得极低。但由于事发太过突然,陈初环不觉惊呼了一声,远处的王阮等人顿时投来无数道目光。
但事情紧急,不容其再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解释一遍了。褚方又叫来几人叮嘱了一番,而后令其护送着熹妃娘娘的轿子赶奔北城外的军营。
送往北城的原因也很简单,那里离都城最近,且有各路的援兵,若是真发生了战事,跑路也最方便。
但天下之事,无巧不成书。陈初环还没感到营中,李承乾就接到了来自都城的加急文书——大将军赵佩投敌叛国,请圣驾尽快回都定夺。
原来,赵佩在被李承乾派去增援北关后,发现此时前线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前者北国的军队势如破竹,占领了北关以南的诸多城池,退兵时又将粮仓和钱库一并焚毁。
天气转凉,当地的百姓没有粮食,慢慢开始出现互相啃食的参象。而守军为了维持秩序,主动宰杀战马,又分出部分军粮赈灾。
但如此一来,军中的粮草也开始短缺。而赵佩此行只带去了人马,并没有随行的粮草。
也就是说,赵佩来后,边关的状况非但没有任何好转,情况反而急转直下。没出几日,军中竟然也出现了以人为食的乱象。
穷则生变,情急之下,赵佩竟然生出了率众投敌的想法。且这一想法竟然得到了广泛支持。
因为将近半年的时间里,李承乾虽然在朝中的声望逐渐好转,但由于一直忙于肃清奸党,边关之事尚且无暇过问。
而在四大监、王慕远等人相继倒台的同时,边关的状况仍在不断恶化,继陈廷远后新上任的将官贪污军饷,后畏罪自尽。众军卒没有将情况上报,而是自行推选了一人掌管帅印。
但此人曾受过皇上的冤枉,对朝廷已然心灰意冷,因此时常与众人抱怨朝廷昏暗,皇上无能。
因此,此次赵佩提出投敌的建议,众人当即响应。当晚,边关的所有守军尽数投敌,少数不从者被骗至荒郊野岭坑杀。
好在此时凛冬将至,北国的士兵没有趁机进犯,赵佩等人不敢久留,率众进入北国领土。
其实,凭借陈廷远的能力,这件事情根本不在话下。无需其亲自动手,只需暂时派兵重新驻守在边关沿线即可。
但晋国公——或者说威武侯就是如此,为了避嫌,更为了坚守自己忠君报国的座右铭,陈廷远还是坚持请驾还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