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陈廷远言辞恳切,似乎皇上接到消息后即可回朝已成定数,不容争辩。
但此处距离都城山高路远,就算李承乾现在动身,也得等半月才能抵达。况且江南之事尚未解决,如果贸然撤兵,只怕后患无穷。
而在此期间,以陈廷远的性子,绝不会放任此事不关,由此看来,自己回不回去倒也不太必要了。
因此,李承乾只是亲笔写下一封诏书,将北关之事全权交于陈廷远处理,许其调动全国各处兵力——执天子剑,如朕亲临。
为表重视,报信之人离开时,李承乾专程出营相送,也就是此时,陈初环赶到北城营中。
陶安出帐接驾,一见是熹妃娘娘,不由得一阵惊讶。
“娘娘,您怎么也来了?”
“嗯?”
陈初环先是一愣。
“也?莫非除了本宫,还有其他人来你这里?”
陶安便把皇上衣衫褴褛来在营中的事情讲述了一番。
闻听皇上就在此处,陈初环忍不住跳下轿子来到陶安的面前。
“那皇上现在何处?”
陶安急忙跪倒。
“方才都城来信,说是有要事禀报,但具体是何时末将不知,只是信使此行之时,陛下坚持要出营相送,方才刚刚离去,应该还没有走远。”
一听到是都城来了消息,陈初环没有犹豫,回身上了轿子,而后探出头来吩咐道。
“你在前边带路,本宫有要事报与皇上。”
诚然,现在的李承乾还不知道江南王的死讯,但陈初环如此急于见驾,更多地是想打探一番都城的消息。
自己离开都城已经一月有余,此间,自己也曾派随行的影门回去面见爷爷报平安,但始终没有接到回信,而信使前来,想必是有大事发生,陈初环难免有些担心。
车马来在一处空旷的平原,而后缓缓停下,轿帘外穿来陶安的声音。
“娘娘,咱们到了。”
教练掀起,陈初环探出头来,远处的一棵枯树下站定两人,其中一人的身影她再熟悉不过,正是李承乾。
陈初环想要上前,但被陶安拦住。
“娘娘,这……您看是不是等微臣先去禀报一番?”
陈初环没有说话,一旁的如霜凑了过来。
“陶大人,不劳您跑腿了,我去看看就好。”
说罢,不等陶安点头,如霜便朝着枯树的方向跑去。但还没跑出多远,不知道从何处突然蹿出十几名兵卒,将如霜团团围住。
陶安举目看去,认出是自己的队伍,急忙冲着远处摆手。
“自己人!速速退下!”
声音传至枯树下,李承乾猛然回头,刚好与陈初环四目相对。信使还想说些什么,但被李承乾抬手拦住,而后两人一齐朝着轿子的方向走来。
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陈初环甚至忘记了行礼,而是一把拉住李承乾的双手,刚刚经历过九死一生的李承乾此时也顿生感慨。
陈初环微抬眼眸,嘴唇轻抿,似有千言万语,却只吐出一声轻吟。李承乾垂目不语,眼中泻下万点柔情,一处风起,吹动了两块心田。
两边的信使和陶安等人纷纷自觉低头,不敢直视。
劫后相见,所言自然绕不过昨晚的大火,陈初环主动开口问道。
“臣妾方才被褚方派人接至军中,听闻昨夜宫中火起,而后便不见了陛下的踪影,但不知此间出了何事?”
李承乾叹了口气,目光十分复杂。
“昨夜晚间,朕见远处火势甚大,欲出宫门求援,却不料遭人暗算,醒来时周围空无一人,便一路逃难至此,至于其它的事情……朕也属实不知。”
陈初环偷眼看了看四周,又抬头与皇上对视,李承乾立即会意,抬手吩咐道。
“陶安。”
“末将在。”
“带人在四下巡逻。”
“是!”
“信使。”
“哦,微臣在。”
“一路上跋山涉水,车马劳顿,今晚就在营中安顿,明日启程也不为迟晚。”
信使明白,这是在下逐客令,因此急忙推辞道。
“国事为重,岂敢怠慢!还请陛下令臣即刻出发,早将消息报与晋国公才是。”
一听到“晋国公”三个字,陈初环的双眸便瞬间闪过一丝光亮。
“慢,陛下,臣妾自从出离都城,至今已经一月有余,时刻挂念国公身体如何,此番前来,一则求见陛下,二则还欲向信使打听些近况,还请陛下恩准。”
陈初环所言,在情在理,李承乾自然没有理由反驳。
“好吧,既然如此,就请信使先去休息,待明日再行启程。”
信使自然也不愿半夜赶路,因此欣然领命,躬身退去。
李承乾再次回头看向陈初环,猛然发现其双眼处也多处两圈淡淡的黑色。
“爱妃昨晚睡得不大安稳吗?”
陈初环苦笑一声。
“火光冲天,照如白昼,臣妾醒来还以为已经是清晨了呢。”
李承乾笑着向四周看去,刚好看到一棵老树落下最后一片枯叶。
“唉,想不到经此大难,你我还能再次相见啊。”
陈初环歪了歪头。
“陛下险象环生,必有后福。”
李承乾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望向更远处。
“后福?又要等到多后呢?”
陈初环来到李承乾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或许,后福已经来了呢?”
“哦?”
李承乾回过头,见陈初环满脸笑意。
“莫非臣妾知道些什么?快与朕讲来。”
陈初环神秘一笑,但也难掩心中的激动,见李承乾几番发问,这才笑着说道。
“陛下,臣妾方才见到褚方时得知,江南王被您的御前侍卫汤洪擒拿获,现在已经丧命了!”
“啊?”
李承乾后退了几步方才稳住身形,胸脯不住地上下起伏。
“那褚方现在何处?”
“嗯……他派人将我送出城外,现应该仍在城中。”
“快!备马,立刻回城!”
这句话,李承乾几乎是用尽全力高喊出来的,陈初环被吓了一跳,远处的陶安等人立即问询赶到。
风刹秋草,树影杂摇,一时间,江南城的内外都弥漫起一股紧张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