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安静维持了很久很久,乔木心口痛得很厉害,乱麻一样梗住,怎样都无法释怀。他在床上躺了半晌都没能缓解,疼痛无声蔓延。
就在这份窒息的安静中,房间门突然轻轻一响。伴随着一阵柔和的灯光,门外的肉类香气飘了进来,打破了房内的凝滞。
顾栩言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吃这个吧,我尝过了,不难吃。”
乔木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呼吸瞬间滞涩。
顾栩言说完这句话,没有等乔木的回应,只把牛排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深深看了乔木转身出了门。
锁舌发出清脆的声响,回荡在耳边,久久不散。竭力维持的平静轻而易举被击垮,心底的眷恋山洪一般摧枯拉朽奔流而来,瞬间冲破心防。
顾栩言总是这样,什么都给,好的,坏的,似乎从来不用过问乔木的意见。可现在的他,又如何能承受一场落雨?
数个无比想要的念头在脑海中瞬间炸开,他猛然坐起身,动作仓促得几乎让他头晕目眩,脚步有些踉跄地踩在地板上,却毫不犹豫地冲向了房门。
乔木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支撑——他不能再错过。门几乎是被蛮力生生拽开的,发出一声极为刺耳的金属摩擦音。
面向顾栩言离开的方向嘶声道:“哥————!”
只一个字,便泪如雨下,嘴唇颤抖着,受了某种牵引一般泪眼向着顾栩言走去。
顾栩言的脚步顿住了,背影霎时一僵,缓慢而惊讶地回过头来。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走廊尽头的灯光模糊了乔木的视线,但他却清楚地看到顾栩言的表情从错愕变得复杂。
“你……”他似乎并没有比乔木平静多少,声音也在颤,“你叫我……”
最后一个字节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尾音,轻到微不可闻,但乔木听到了。
于是他又叫了一遍,“哥。”乔木赤足踩在地板上,短短的几步路眼泪又盈满了眼眶,轻声询问他,“不对吗?”
顾栩言半句话都说不出,心口不自然地起伏着,仿佛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只剩下难言的凝视,看着乔木一步步靠近,眼泪在昏暗的灯光下,像颗陨落的星。
“哥……”乔木在离顾栩言很近的地方站住脚,声音微微发颤,头也低垂着。
他伸出手,指尖试探性地轻轻触碰顾栩言的衣袖。心中的煎熬一点点涌上来,仿佛只能看到近在咫尺那一方好颜色,他的手顺着顾栩言的手臂滑上去,最终犹豫地环住了他的腰身。
两颗心脏隔着无用的皮囊剧烈跳动,没人去管这一刻究竟合不合兄弟之礼,只想要灵魂中那本能的战栗。
顾栩言的身子微微一僵,似乎被定格,任由他将自己紧紧抱住。
乔木的脸埋在顾栩言的肩膀处,温热的泪水渗透进他的衣服,温热而冰凉。声音哽咽着,颤抖却倔强:“哥……今天很黑,我有点怕……能不能,和你睡?……我乖……”
房间里依旧是寂静无声,只有浅浅的呼吸声交缠。这样好的画面,顾栩言在梦中也未曾见过,他有一瞬间的恍惚,生怕一切皆是梦幻泡影。
他目光昏默地看着怀中人,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了一下,手微微迟疑地放在了乔木的背上,声如梦呓般问:“你……怕?”
乔木点了点头,怕遭到拒绝,于是收紧了手臂。
顾栩言沉默了几秒,气息不稳的呼出一口气,敛了眉目,涩声道:“好……”
晚饭吃了两份,“难吃”的意面也没有剩下。顾栩言就在一旁看着,目光中有万语千言。
当终于再次回到这个卧房的时候,乔木的心情是难以言喻的,既欣喜,又兴奋。
他开始有点后悔自己说的话,他不想乖,想缠着顾栩言,想要抚摸,亲吻,想要喘息,放纵。
可顾栩言似乎很不想,这样的天气,他却穿了秋天的睡衣。
乔木就想啊,自己在梦中脱衣服的习惯要是改一改就好了,他就把顾栩言的衣服脱了。让他不着寸缕,覆在真丝软被之下。
他笑着,但顾栩言的眼神看了过来,似乎带了一点钩子一样,潋滟着魅色。“在看什么?”顾栩言问。
“没有。”乔木摇了摇头,把被子拉上来。
窗帘被拉上,紧紧遮蔽。房内,便暗无天日,只剩夜雨拍窗,不眠不休。
乔木觉得这个时候不应该沉默,他应该问,因为顾栩言永远不会问。
可他也没有那么不怕死。
好不容易得来的亲近机会,不能因为一句话而付之东流。
顾栩言坐在了床边,而后躺了下来,就躺在他的身边,那股熟悉的味道又清晰了。
“睡吧……”顾栩言说。
于是乔木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他想告诉顾栩言:哥,单纯地睡觉好没意思啊……
顾栩言看起来很喜欢乖小孩,好像乔木每次听话的时候都能受到奖赏。说不定,把话说的软一些,顾栩言会同意的。
他想着想着有些又有些郁闷——这里并没有东西,会很疼。
本来已经死掉的心思,在夜里又张牙舞爪的死而复生,在心底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藤蔓长进了血管,占据了整个身体的流动。乔木一动,便酥痒得厉害,一颗心久久不能平静。他感受着身旁那股熟悉的温度,很久很久,才缓缓沉入了浅浅的睡眠。
这一夜,梦境中依旧有些混乱,但都是暖的。
低哑的手风琴演奏着岁月静好的天空之城,像是夏日午后,融融阳光。没有一丝哀伤,乔木灵魂落了下来,安睡在顾栩言的身旁,再也没有漫无目的的长途跋涉。
哥,怎么办……
我真的……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