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的一个冬日,李熙螓靠在树下躺椅子上,感受阳光穿过枝叶缝隙洒在脸上的温暖。
龙契给她端来了热羹,唤道:“夫人,我亲自下厨做的羹汤,你尝尝?”
她伸手接过那碗羹汤,执了汤勺喝了一口,评价道:“味道还行,只是下次还可以甜一些。”
龙契目色宠溺道:“那为夫下回给夫人做羹汤时,多放些糖。”
她嫣然一笑,慵懒地勾勾指头叫他靠近一点,待他疑惑探下身,吧唧在他脸颊香吻了一口。
纵然成婚几个月,他也难免心头一悸,面容微红。
李熙笑得十分狡黠。
犹记得年初成婚的头一天,就是朱友圭弑父上位的那日。
是的没错,朱温是他庶子朱友圭杀死的。这个结果很合她心意,不过四年光景,朱温就被权利反噬,最终死在他儿子手里,结局很愉快。
这自然少不了她的推波助澜,彼时朱温上位后极情纵欲,连儿子的枕边人都觊觎,后来朱友圭杀了他,一点也不冤。
虽然朱友圭坐上了皇位,但她有预感,此人一定是步他父亲后尘的,毕竟朱友贞还在虎视眈眈呢,这番兄弟夺位大戏不得不让人拭目以待了。
普天同庆之际,她想第一个与之分享愉悦的人就是——龙契。
又恰好那日看到厨下一个颀长的身影,肩宽腰窄,袖口微微挽起,拿着勺子在那锅里搅动。
他侧脸好看似刀削的一般,微风徐徐吹着他是额前碎发,认真的模样简直好看得紧。
只是这样的人儿,竟然在她宅院的厨下做羹汤,心中多年的执念在这一刻瓦解殆尽了,没忍住偷偷从背后拥住了他。
龙契身影不免一僵,转而回神低头看着她,好似在观察她是不是又又又喝醉了。
李熙螓不禁仰着头,看他扭转过来,便将下巴抵在他衣襟处,问他:“龙契,你为什么一直不娶亲?”
龙契愣了片刻,看她眼睛这么清明呼吸间也没有酒气,心头却忍不住扑通扑通地跳,“因为我在等……”
她踮脚在他唇角亲了一下,“我们明日成亲否?”
他还没从那个吻中反应过来,便听到她如此说法,平衡住心中涌动的波澜,将她从身上扒下来,伸出手背贴上她的额头,问道:“你今天怎么了?”
李熙螓嘟着嘴,巴巴道:“怎么,你还不愿意不成?”
“我愿意!”他的回答不带犹豫,只是诧异她说的‘明天’。
她笑着捏了捏他脸颊,纤长的指尖抚上他好看的眉宇,缓缓道:“我没遇到你之前曾害怕遇人不淑,觉得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男子皆幻想三妻四妾,便可以三妻四妾,可是遇到你之后,我发现一切都不是绝对的。如今已过六年了,你都一直在我身边想着法子护我周全,你都二十六了,不娶亲也不纳妾,我纵然是石头做的又怎能不明白你的心意?”
他猛然将她揉进怀中,抑制不住心头情愫涌动,“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对你是有所图的,时常能看着你的一颦一笑,又夫复何求?”随后在她眉间落一吻。
李熙螓靠在他的肩头,“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能不能教我轻功呢?”
龙契笑的宠溺:“当然可以,我夫人骨骼惊奇,自然一教就会。”
“真的吗?”她抬眸看他,从表情来看,显然是逗她玩的。
随后龙契将锅中炖的羹汤,拿勺舀了一点吹了吹喂到她唇边,她尝了尝,摇摇头,“过甜了,以后给我炖的羹少放一些糖。”说罢她笑得狡黠
第二日果不其然,竟真火速成婚。
如今龙契想起来,都觉得好似一场梦一般不真实。
……
李熙螓婚后一年,正是朱友贞将朱友圭以弑父罪名将其踹下皇位的一年。
如今皇位上坐着的是——朱友圭。
她不由得嗤笑连连,到底这皇位三天两头两头就得换个人坐,下一个又该是谁呢?
忽然她脑海中浮现李存勖挺拔的身影。
当铺掌柜说有人要来赎回宝物,李熙螓微掀眼皮,让他去取就是。
但那掌柜却说:“那人说要娘子亲自交还给他。”
李熙螓忽然想起几年前,李存勖在她这存了夜明珠的事,随即亲去了。
她让人从库房中取了夜明珠,看到李存勖坐在当铺一隅的桌案边喝着茶水。
李存勖在见到她时,面色一顿。
李熙螓拿着匣子,亲自将夜明珠送还给他,“郎君终于来取了,放了这么多年,若是正规典当手续,便已成死当了。”
他却不急着收下,只回应道:“与其说是死当,不如说,我就送给娘子了。”
李熙螓面容一滞,随后便道:“想必郎君不知道我已成婚了,此物你若赠我。难不成是随份子?”
说罢她又将匣子往他那推了推。
李存勖却并不惊讶,说道:“这些年我一直忙于沙场,忽略了自己的婚事,如今我势力已逐渐壮大,推翻梁朝,复唐之期指日可待,届时唐兴公主可愿与我同享天下?”
李熙螓迟疑道:“你知道我……”
他笑道:“我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如何能当上未来的君王?”
她不禁道:“你有这个抱负,亦不必特意来与我说,我李唐皇室陨落的那一天,就已经回不去了。日月星辰皆有它的气数,我已看淡了。不管事世变迁,能过那闲散的生活便满足了。”
李存勖明白了她的话中含义,并尊重她的选择,“你那日说我能做到,待我做到的那一天。”
这时龙契走了来,给李熙螓身上搭了一件外氅,道:“天凉,怕你冷着。”随之看到李存勖时,目中没有丝毫敌对的意味,只是神色中已表示了主权。
李存勖哈哈大笑,抱着匣子离开了。
龙契看着离去那的身影,问李熙螓他是谁。
李熙螓道:“不过是一个来当铺赎物之人,以后也不会有交集。”
一年后,朱友贞命人发动政变废杀了朱友圭,在汴京登上皇位。
听到这个消息,李熙螓只觉得讽刺无比。不禁好奇,李存勖承诺的反梁复唐,接下来需要让朱友贞在那个位子待几年呢?
……
春节来临,李熙螓跟随龙契在崔府过节,这个年过得好不热闹。
善落诞下了一个小娃娃,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冷不丁站在龙契脚边要糖吃,就像个小小的毛团子。
龙契给了糖,那小奶娃就趁他蹲下时,吧唧在他脸上来了一口。
善落见了连忙上前尴尬得将自己的女娃娃抱走,顺带替她道歉。
李熙螓却觉得养眼的很,上去捏一捏小娃娃的脸颊问,给了她一颗奶糕道:“你也亲我一口。”
小女娃接了奶糕,立马给她脸上亲了一口。龙契却走近她身边耳语道:“夫人喜欢?”
李熙螓明白他心里怎么想的,立马拿一块奶糕塞他嘴里,说:“可以喜欢,但只因为喜欢就草草将一个孩子带到这个世界是不负责任的,不是吗?”
龙契道:“我听夫人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