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溪慌忙一笑。
“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也会吃馄饨啊。”
“不然,我应该吃什么?”
韩潇反问,抬头望着她局促的面容,顿觉心情大好。
“额,我的意思是,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间来吃馄饨,这家馄饨挺好吃的,我刚吃过。”
不是,她在紧张什么?
叶溪对自己感到无语。
他们之间又无过节,而且恩情两清,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这倒是。”
韩潇持剑起身,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福叔,下个月的饭钱收好了。”
福叔?
敢情韩潇与老翁认识?
刘福赶紧将包好的食盒递上,无奈说道:“你每次都给这么多,哪里用得完。况且,哪有天天吃馄饨的。”
“无妨,左右我钱多用不出去。”
刘福:“……”
叶溪挑眉,抿唇忍笑。
韩潇提着食盒略过她,冷声问:“还不走?”
这话怎么听着像在赶人?
难道生气了?
为方才自己要逃的事?
不至于吧。
他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远没到见面需要打招呼的程度。
不过瞧这脸色沉的,她也不敢多问。
于是乖乖点头:“嗯,要走了,天色已晚,确实该回府。”
“那就走吧。”
韩潇其实是骑马过来,马就拴在不远处的桩子上,他拎着食盒大步走过去翻身上马,待牵好缰绳发现叶寒溪已经上了马车,马车已经摇摇晃晃往前走。
他下意识瞅了眼手里的馄饨,知道馄饨趁热吃最好,但是……
大掌用力拉紧缰绳,胯下马儿被勒得嘶鸣直叫。
“驾!”
马接收到主人的指令,追着前面的马车狂奔。
能在街道上骑马的人身份必定非富即贵,街上游走的人纷纷避让,没多会就追上已走出一些路的马车。
叶溪刚落下的心在听到急促的马蹄声后又悬起来。
吃惊撩开帘子望着马上的韩潇。
“你干嘛?”
一而再,再而三,她实在耐不住性子,没好气的问。
此时马已停下,慢慢走在马车边上。
“回府。”
“回府就回府,跟着我干嘛?而且大晚上街上骑马,不怕撞到人啊。”
叶溪实在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蛟云懂得分寸,不会随意伤人。”
蛟云?
他的马吗?
名字倒是挺好听。
“可,可即便如此,如果伤了人怎么办,大晚上的,也不消停点。”
“消停?”
韩潇挑眉,冷冷睇着她。
“你这马车可占了半个道,难道不比蛟云更危险?”
“我……我又没纵马奔跑,哪里危险。况且,我不坐马车,难道走路啊!”
“你也可以骑马。”
不是韩潇有毛病吗?
她骑马,坐马车跟他有什么关系?!
况且,他怎么一直跟着?是想跟着回府不成!
真是要命了。
若是被府里的人瞧见,又免不了麻烦。
叶溪深呼吸放下帘子,不想再与他争,随他想干嘛。
其实韩潇也没弄明白想要干什么,只是遵从心意跟着马车走。
蛟云耐心的跟在马车旁,就这样一路跟至魏国公侯府街前。
韩潇勒紧马缰绳,盯着气派的国公府门,不禁皱眉。
魏国公府荣宠百年,也就这两代未出有用得力的人才逐渐没落,这代更是只有魏澜舟一个男丁,前两年秋闱都未上榜,想来才学也是一般。所以才在匆匆中娶了吏部尚书的嫡二小姐,怕是打着叶尚书能帮衬一把的心思。
殊不知依着叶尚书的性子,断然不会徇私舞弊,所以叶寒溪才会被送到魏家的老家。
表面上看似祭袓祈福,其实就是在给叶家下马威。
警告叶家,即便国公府荣宠不再,但也拿捏得起叶家女儿。
所以叶寒溪就是一颗棋子!
真是可惜。
韩潇摇头,勒马掉头,扬长而去。
叶寒溪刚下马车,下意识回头,发现没有韩潇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
刚踏上台阶,一直守在门口的杜嬷嬷便迎上来。
叶溪心头一跳,直觉不对。
立即上前行礼:“嬷嬷这是专门在等我?”
“少夫人安好。”
杜嬷嬷虚行一礼。
“老夫人请您去松鹤院一趟。”
这个时间去松鹤院?
难道府里白天发生了什么事?
叶溪与烟霞对视一眼,烟霞机灵上前,塞给杜嬷嬷一锭银子。
“今日天热,劳嬷嬷在这里等,这是一点心意。”
杜嬷嬷却是没收。
“少夫人不用如此,老奴只是在执行老夫人的吩咐,不敢言累。”
看来是大事,连钱都不肯收。
叶溪用手帕擦了擦唇,歪头悄声吩咐烟霞。
“你偷偷回去找纤云,问下情况。”
“夫人不用麻烦,纤云也在松鹤院。”
杜嬷嬷跟在陈氏身边多年,什么事情没见过,看这阵仗恐怕事情不小。
难道是纤云出了事?
柳依依!
叶溪拽紧帕子,不让自己露出半分慌乱。
微微笑道:“既然这样,烦请嬷嬷带路。”
杜嬷嬷点头,转身大步走在前头,烟霞扶着叶溪在后面跟着。
国公府很大,即便处处点灯,但很多地方依旧漆黑一片,瞧着吓人。
难怪柳依依会那么早出现在花园,敢情最终的目的在这里。
只是,她怎么能料到自己会让纤云送她回去?
又或者是受了烟霞的刺激,临时起了报复心?
一个丫鬟,她能用什么设计?
子嗣!
对,肯定是。
陈氏恪守规矩,打心底里瞧不起柳依依的身份,所以从不让柳依依去松鹤院。
如果柳依依想设计陷害纤云,只能拿陈氏最在意的东西当筹码,那便是肚子里的孩子!
“嬷嬷,我想请问,柳姨娘是否也在老夫人院里?”
杜嬷嬷轻笑。
“夫人倒是聪明,估计也猜到七八分,纤云那丫头不小心撞到柳姨娘的肚子。”
“什么?不可能!”
烟霞着急脱口而出。
“纤云最是稳重,怎么可能撞到柳姨娘,是不是弄错了?”
杜嬷嬷顿住脚,目光冰冷的盯着烟霞。
“这就是你所谓的稳重?我在同夫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我……”
“嬷嬷,实在抱歉,烟霞还小,性子急,所以口无遮拦,嬷嬷千万不要和她置气。”
杜嬷嬷道:“不是老奴倚老卖老,实在是少夫人从叶府带来的丫鬟没教养,难道你们叶府的丫鬟在主子说话的时候可以随意插嘴吗?”
不愧是陈氏身边的老人,这连踩带捧的本事,真是精湛。
叶溪忍着怒火赔笑。
“嬷嬷说的是,确实是我管教不严,只是不知柳姨娘现下如何?”
“自是没大碍,若是伤了国公府子嗣,即便纤云是少夫人从叶府带过来的丫鬟,也是要被打死的!”
左一个没教养,右一个打死,在这些人眼里,人命就跟路边的草没什么两样。
叶溪深呼吸。
“还好没事,不如我们赶紧去松鹤院。”
“是。”
松鹤院内此时灯火通明,院子里站满丫鬟和婆子,陈氏高坐在堂里主位上,手端热茶,细细品着。
旁边站着一位身怀六甲的女子,看装扮应该就是被抬起妾室的似锦,右下首坐着的正是容颜有些憔悴的柳依依,而纤云则被罚跪在地上,虽垂着头,但脊背却挺得很直。
叶溪心口莫名一酸,提起裙摆走进堂内。
“老夫人安好,媳妇给您请安。”
即使难受,但眼下也得收起脾气,乖乖行礼问安。
陈氏眼皮都未抬一下,继续品茶。
她不发话,堂内自然没人敢出声。
柳依依斜靠在扶手上,虚弱的扶着头,大声喘息,作出十分难受的模样。
待茶饮尽,陈氏才将茶盏放下,杜嬷嬷立即让人呈上新茶,并走到叶溪身边,示意她呈上去。
这茶不用猜就知道滚烫的很。
一套计谋用两次,真是不嫌烦!
上次有魏澜舟在,利用他可以让陈氏忌惮,可现在纤云就跪地自己面前,若是在使脾气,说不定会迁怒于她。
“还是我来吧。”
站在陈氏身边的似锦说完就要上前,却听杜嬷嬷道:“姨娘身子重不方便,端茶这事可不敢劳烦您。”
似锦温柔一笑,仿佛没听见话里的警告。
“多谢嬷嬷关心,以前都是奴婢伺候老夫人用茶,难得过来一次,还是让奴婢尽尽孝心吧。”
说完伸手就要端茶,却被杜嬷嬷避开。
“姨娘还是注意些,您怀的可是国公府子嗣,若再出现上午那事,老夫人真的受不住。”
虽不知似锦为何帮她,但杜嬷嬷的意思她是瞧得明白。
这茶,她是必须得敬。
这戏台子搭的这么好,若是不配合唱下去,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
于是伸手端起被开水泡烫的茶碗,缓步上前,双手奉上。
“老夫人请用茶。”
陈氏这才满意一笑,但并未接过,而是将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纤云身上。
“也别怪我狠心,这丫头实在不像话,不过是送人回去,竟硬生生撞到柳姨娘的肚子,若不是这孩子怀的皮实,恐怕早没了。”
“是啊,老夫人,当时可把我吓坏了。”
柳依依适时出声,楚楚可怜的抚摸着肚子,晶莹的泪已经在眼底打转。
陈氏接着道:“你平时娇惯身边的丫鬟,府里都知道,但惯得如此没规矩,差点酿成大祸,这是不是得罚。”
手指早就被烫得麻木,叶溪回头望一眼纤云紧抿的双唇,心难受的厉害。
忍了会才回道:“老夫人说的是,确实是我这丫头不懂事,还没有酿成大祸,不知老夫人想怎么罚?”
当时估计只有纤云和柳依依在,没有人证,无论怎么辩解都是错!
还不如顺着她们的话,看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