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挽,是我错了,你醒过来!你醒过来!”
他跪在那具烧焦的骸骨面前,泪如雨下,“我们还没有去看城外的杏花,你还没有喝过我酿的杏花酒,这才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春夏,还有金秋桂子,冬日之雪,我们都还没有一起去看,你怎么会死,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人!”
撕心裂肺的喊声,扯得胸口一阵阵地疼痛,他的面容也因此变得苍白。
青城见状,十分担忧:“世子爷,你的伤才刚好,节哀顺变啊!”
“世子爷,你这个样子,表姑娘看到也会心疼的。”
谢瑾之仰头望天,眼神里皆是空洞茫然,泪水顺着他的面颊,一路流下,打湿了一半的上衫,他的泪水如泉涌般,不停地簌簌而落。
她的一颦一笑,在他脑海中辗转,一幕幕地翻转,每一次都能刺痛他的心,抽打他的记忆。
谢瑾之第一次明白,原来以前的那些痛,都不算什么。
这才是刻骨铭心的痛。心在抽痛,流血,他甚至闻到了那股血腥味,从喉间翻涌而上,让他隐隐作呕。
挽挽最爱干净,他不想在她面前呕吐,可是那股血腥味却越来越浓,他不可避免地吐了出来。
一口鲜红的血喷涌而出,谢瑾之极力躲避,还是未能避免一腔热血洒在了那具烧焦的骸骨之上。
“世子爷!”
“大哥!”
众人一阵惊呼。
谢瑾之却只顾着抬手,用衣袖去擦干骸骨上他残留的血迹,可是他的血已浸入其中,他怎么也擦不干净,他急得不停地落泪,朝着那具骸骨一句一句地说对不起。
“挽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大哥,挽挽不会怪你的,你别哭了。”谢羡辰一边哭着,一边不停地安慰谢瑾之。
毕竟,挽挽假死,是他们一手策划,若是谢瑾之因此有个三长两短,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阿辰,挽挽,真的走了吗?”
“大哥,挽挽,真的走了。”
谢羡辰抱着他,安慰他。
两人抱头痛哭了许久。
谢瑾之忽然站起,“不,挽挽没有死,我不相信!”
苏嘉禾:“世子,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看好挽挽,这才让房门失了火。”
“失火,是,失火,挽挽的闺房失了火,为何没有人发现?”
苏嘉禾哭道:“挽挽将将门窗紧闭,当火势蔓延而出之时,里面已经烧没了。”
谢瑾之恍然大悟,他苍白若雪的面容上咧开了一个惨烈的笑。
“哈哈哈哈哈……”
他像是疯了一样,“哈哈哈哈,她是故意的,原来她就这恨我!”
“苏文挽,你宁愿死,也不嫁我!”
“哈哈哈哈哈……”
“苏文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已经答应让你去江南,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苏文挽,我恨你,我恨你!”
这时,人群中窜出一只小猫,是她的小猫,小白走到骸骨面前,挨着那烧焦的骸骨喵喵地唤着,似乎声音里也有一丝疼痛和委屈。
谢瑾之望向小白,伸手去触碰它,它仰头望向他,大眼睛里布满了水雾,“你也会伤心,你也会哭。”
“她把你也丢下了吗?”
“她在下面,一定很寂寞,她生前最喜欢你,你下去陪她,如何?”
谢瑾之捏住小白的脖颈,想要它给她陪葬。
谢羡辰惊道:“大哥,不要!”
“为何不要?”
谢羡辰:“挽挽定然是不忍小白受伤,所以失火之前,才把它送了出来,若是大哥杀了小白,挽挽不会原谅你的!”
谢瑾之眉心一聚,望向手中的小白,松开了力道,随即将它护于怀中。
“是了,她不想你死,她最喜欢你了,上次去江南她也带着你,这次她走了,却把你留下,她是把你留下来陪我的,对不对?”
小白没有搭理他,在他怀里挣扎着要走,他却护住它,死死不放。
他抬头问青烟,“夫人的嫁衣呢?给她披上。”
青烟随即拿出当时准备的另一件嫁衣,给地上的尸骸盖上。
谢瑾之又吩咐:“将夫人抬去白鹤园。”
苏嘉禾道:“世子,求你让挽挽入土为安吧!”
她主要是怕他谢瑾之会怀疑挽挽死亡的真相,暗中进行验尸。
谢侯爷、宋夫人,还有谢蕴之也哭着劝道:“哥哥,让挽挽安心地走吧。”
谢瑾之面上露出惨烈的笑,在他沧白若雪的容色上,显得森冷而可怖,一股凉气从四面八方袭来,让周围的人都感到一阵胆寒。
他没有理会眼前人的阻拦,只说道:“今日我和挽挽的大喜之日,说什么入土为安?”
他吩咐青烟:“送夫人去洞房!”
与一具尸骸入洞房?
疯了!
谢家世子疯了!
众人眼中先是露出惊骇的神情,而后又露出不屑的面目。
只有几个人暗自唏嘘,“到底是爱至何种程度,才能这般难以放下。”
江心白看着谢瑾之的疯态,心中也纠结成一团。
他本想上前去劝阻,可看到他痛失所爱,他又如何忍心?!
他只能一气护着他,对前来参加喜宴的众人发话:“他谢瑾之的喜酒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吃的!今日无论他与之成婚的,是人是鬼,都是他坚定的选择,若诸位愿意祝福,就留下来喝这杯喜酒,若不愿意,便请自行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却都不敢离开。
无论谢瑾之如何疯,谢家的面子,他们也不敢不给。
谢瑾之抱着小白,提着不甚稳重的步伐朝祠堂走去。
平日里如松如竹的背影,在这一刻走得歪歪斜斜,仿佛被风揉碎了似的。
很多暗慕谢瑾之的京城男女,心中都在微微发疼。
谢瑾之抱着小白,小白在他怀里不耐地挣扎。
他却抚着它的毛,安慰它道:“知道你伤心,你不要急,等我办完了事,我们一起下去陪她。”
谢瑾之在祠堂内找到了一块木牌,坐在阶梯上,不停地雕刻,任由匕首划破他苍白修长的手指,他依然没有停下,最终雕刻成“吾妻苏文挽”几个字,在牌位的下方,又雕刻落款:“谢瑾之”。三个字。
他给牌位戴上了红花与盖头,整理了仪容,双眸坚定地走向了礼堂。
到了礼堂,他将牌位放在小白身前,把它们一齐放在新娘之位。
转身看向众人,含泪笑道:“欢迎你们来参加我和夫人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