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县衙大门,西北风卷着盐粒子扑簌簌落下,四处都是沙沙作响的声音。
“下雪了。”
“今年的雪下的真早。”陈驰骋感慨一句,拉着林珩的胳膊提醒:“林兄,婉儿表妹来我家时曾生过一次病,她脑子有的时候会不好使,你不要全部信她的话。”
“疫症的事情多谢你了,待我帮我爹忙完县里的事情,定然去你家拜访。”
林珩抬头看天,雪花打在他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他看了看陈驰骋一脸真诚的模样,不由得回想起赵婉儿的话:
“那疫症虽然有方子救治,却不是人人都能喝上那碗药。”
“于那上头的人物而言,底层百姓就是蝼蚁,蝼蚁焉能撼动大树?”
赵婉儿言语中的悲观,陈县令含糊的态度,府城中被操控的疫症,藏在深山里的粮食,那种种迹象……
林林总总,林珩心里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个世道怕是要乱了。
他们一家能在这个世道里安稳地活下去吗?
想着这个问题,林珩闷着脑袋朝前走。
“大……大珩,你没事儿吧?”县衙侧门,林琅在看着堂弟发呆半天,终是忍不住问他。
“二哥,啊,让你久等了。”
林琅指了指牛车,提醒他道:“咱们快些回吧,得趁雪下大之前回家,我还得买点油盐等物。”
“好的。二哥。”
他们的牛车经过济世堂门口。
数口大陶釜正在熬煮草药,许多百姓冒着风雪排队领药。
还有一队衙役正在往牛车上搬药草,看样子,是要往离仙镇的方向送药。
其中一个衙役朝林珩打招呼,“林小哥,多亏你昨日送来的草药,我家老娘今日都好多了。”
疫症的后续工作,县令大人摆明了不想让他继续掺和了。
林珩也不是非要往上凑的人。
“好了就成。”他淡淡笑着和林琅一起朝集市上赶去。
才买好粮食和日用品各物,盐粒子已经变成雪花,像天女散花般落下。
二人只得加紧朝家的方向赶。
半道上,一个雪人拦在马路中央,不,是一个雪人背对着他们跪在地上,那方向,是李家村,也像是周家村。
“真是怪事儿,这雪都没下深,怎么能堆起来那么大的雪人。”
林琅嘀咕着,满脑子都是小时候老人们讲过的长毛雪人的故事。
“二哥,那好像不是雪人,是个人吧!”林珩顿了好几下,才出声道。
“咦,他动了。”
林琅惊叫一声,“还真是个人,他朝我们的方向来了。”
那人步子很快,竟是一个年轻人,直接朝他们的牛车走来。
“是乞丐小哥?”看到有些熟悉的眼神,林珩不确定地喊,“李小哥,是你吗?你怎么在这里?”
乞丐小哥姓李,这是之前与他不多的交谈中得知的信息。
只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朝李家村的方向磕头。
林珩觉得乞丐小哥浑身都是秘密。
“路过,告辞。”
李舟淡淡开口,然后错开牛车径直离去。
林珩咽了一口唾沫,狐疑地看他走远。
“奇怪,我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他。”林琅小声说着,挥鞭驱赶牛车的声音压下这声嘀咕。
林珩听到了,也没有深想。
不远处的山上,两道身影眼神交汇,又各自追逐自己的目标而去。
雪花已经成了鹅毛的时候,李家村已经远远在望。
担忧了数日的吴老太看到大孙终于回家,心中悬着的石头可算落了地。
拉着他上下左右好一顿检查,才骂骂咧咧揪起林珩的耳朵,“臭小子,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怎么什么事儿都敢掺和?”
“阿奶,阿奶,我这不是没事儿嘛!”
林珩连连求饶。
看他这样活蹦乱跳,从灶房里出来的林三丫白了一眼弟弟,又进屋忙碌。
林二丫则放下手上缝制好的棉衣,心疼地道,“阿弟,这几日天刚好冷了,你在外边冻坏了吧。”
“冻死他活该!”给牛喂完水的林老头从牛棚出来,忍不住抱怨道:“谁让他一天天的瞎跑。”
他拍了一把林珩的肩膀,又问:“县里的疫症啥情况啦?没事了吧!”
“没事了,阿爷。”林珩简单解释:“县令大人已经派人给大家分发汤药了,想必再过段时间疫症就能控制住了。”
村里人已经好些天不敢进城。
听说赵承文染病后,大家都不敢靠近他们家附近,还有人担心赵承文已经把疫症传进村子,叮嘱他们两家别到处乱晃。
哪怕赤脚大夫说了赵承文的情况,村里还是有一些人不信。
这些时日,林家人都窝在家里,心里憋屈的很。
听到林珩这样说,大家心里才松懈下来。
唯有灶房隔壁的工具房的二人丝毫不受影响。
“嘿,我剥的比你多。”傻登笑眯眯地道。
“你仔细看,我这还有,是我的多哦,傻登哥。”韩小麦得意地将自己身后一个碗中的豆子也倒入大盆中。
她做好这些,用自己的小手将盆护好。
“不,我的多。”傻登十分认真,他手上动作十分灵巧,也不知怎么的,就突然从小麦的盆里抓走一大把豆子。
若是大杀神看到这一幕,怕是要惊呆了。
堂堂魏王世子,竟然从一个小孩手里抢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