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气氛一时凝重。
然而,尚未等他们商议出应对之策,远在魔域边境的那道结界突然泛起层层涟漪,引得众多魔修如疾风般朝边境疾驰而去。
可还不等他们抵达目的地,相隔数千里之遥,便能望见结界上方,一杆迎风飘扬的旗幡凌空而立,不时散发出阵阵雷电。
那些电光洒落于结界之上,竟使原本日渐稀薄、濒临破碎的结界重新变得厚实起来,一些难以察觉的细微缝隙,也在悄然修复。
苏时晏透过水镜目睹此景,心中不禁涌起阵阵不安,仿佛冥冥之中有某种力量脱离了掌控。
他身为大乘期的修士,尽管因当初那场攻入修真界的大战,战败后身受重伤,被逼困守魔域,但他作为高阶修士的敏锐感知和心血来潮,往往与自身命运紧密相连。
眼看着封印结界不断强化,苏时晏已无暇顾及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只见他一掌拍向心口,逼出数十滴精血,双手掐诀,运转灵力将其注入那些还未愈合的缝隙之中。
可惜,那些由精血幻化而成的血蝶还没有逃出结界,就被瞬间拦截抹杀,最终被那杆旗幡吸收了其中的力量。
值得庆幸的是,在苏时晏的感应之中,仍有一滴精血侥幸逃脱,没入一名在外巡逻的宗门弟子的脖颈处。
紧接着,这名弟子眼中闪过一丝红光,随后便若无其事地与身旁的同伴继续巡逻。
就在当天夜晚,这名幻月宗弟子悄然离开营地,脚踏脚下的御空法器,朝着剑宗的方向疾驰而去。
苏时晏目光灼灼,他总觉得剑宗之内,有什么东西在等着自己。
……
彼时,剑宗后山禁地之中。
绍临深静立在葬剑谷入口,耳畔传来谷内阵阵似人非人的痛苦嘶吼,还有一群群鹫鹰在空中鸣叫。
他看了一眼手中作负手屈膝状的符文泥偶,指尖闪过一丝灵光,原本悬挂在腰间的令牌,竟凭空飞向葬剑谷上方,须臾之间,入口处便凭空出现一条直通谷内的小道。
绍临深徐步踏入谷中,沿着小道直走向一处悬崖边,随即凌空虚度,向着崖底飞去。
而崖底之下,因常年有鹫鹰在上筑巢,日积月累,地面堆积起厚厚的一层粪便,又因崖底阴暗潮湿,石壁两侧灌木遮蔽,竟形成了一处毒沼之地。
绍临深悬停在泥沼上方,随手将儿臂大小的泥偶投入鸟粪中,不知是否手劲有误,那泥偶竟以头朝下、脚朝上的姿势,倒立插入粪堆之中。
“呕——”
“啊啊啊啊!!!”
阴风掠过,隐约间仿佛能听到泥偶内传出一声声女子绝望的哀嚎。
葬剑谷向来是处置门中犯有重罪之人的禁地,谷内灵气枯竭,被囚禁者不仅修为被封禁,无法修炼,还需日日忍受谷中无处不在的阴雷侵蚀神魂,此外更有能将人刮骨削肉的罡风四处肆虐。
被囚禁在谷中的宗门弟子,时日渐久,即便尚存一丝气息,也是神志癫狂,再不复昔日模样。
绍临深有令牌护身,自不必担心那些阴雷和罡风,但为防止雷电照顾不到底下的泥偶,他还专门在泥沼四周设立阵法,确保泥偶能够一年到头享受全身“按摩”。
此外,为免对方孤寂,他又在旁置一樽白狐石雕,那石雕活灵活现,两只眼珠更是能随罡风拂动,不时转动几下。
“啊啊啊啊!!!”
吕茶茶魂体不断发出凄厉的嘶吼,忍受着周遭令人作呕的恶臭,只觉魂魄已被尽数玷污,“眼见”那姓绍的决然离去,她竟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现今她被困于泥偶之中,犹如活死人一般,虽有知觉,却无法挪动丝毫。
除此之外,她的神魂还要每日遭受重创,偏偏一旦魂体有消散迹象,泥偶表面篆刻的修复法阵,便会汲取另一道残魂修补伤势。
但如此一来,那道残魂会随魂力耗尽而渐趋消亡。
故而那残魂不时便会反噬吕茶茶的魂力,二者相互汲取,倒也形成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诡异局面。
这一幕,倒是让得知消息的绍临深听到后,都要感动哭了。
当然,为免残魂真被消磨殆尽,绍临深还会每隔数年,便让盘古幡故意放水,任由苏时晏的几具分身逃出魔域,为泥偶时时“充能”。
且为了防止那位魔君不配合,绍临深还贴心给对方的真身,悄悄输送对方前世与吕茶茶的恩爱经历。
好让那人知晓自己的爱侣正于剑宗,身陷险境,亟待他去解救。
而绍临深则趁此良机,加紧闭关修炼。
直到五十年后,终于成功突破至化神之境,勉强能够催动盘古幡这一绝世神器的五成威能,自此,魔域成为他的一处试炼之所。
他凭借盘古幡的遮蔽,循着前世为祸修真界的名单,袭杀那些敌手麾下的魔将、护法,乃至其座下的魔修,但凡相遇,皆杀无赦。
一时间,魔域内众心惶惶,对这位魔君的掌控力产生质疑。
其间,更有消息灵通之徒泄露,据称他们的魔君早在数百年前的激战中便身负重伤,而今又因某些不明缘由,每隔三五年便会流失部分精血,致使修为日渐衰退。
听到此类或真或假的传闻,魔域中那些原本因苏时晏的修为而暂避锋芒的老怪物们,皆开始蠢蠢欲动。
最终竟导致魔域内斗不断,再无魔修关注如何破除魔域结界,攻占修真界之事。
直至绍临深又耗费百年光阴,修为稳固提升至大乘期,与苏时晏平齐之后,那尊附着吕茶茶魂魄的泥偶,终究被他亲手插入苏时晏的心脏。
而后亲眼目睹他们的神魂消散于天际,也算是让这对夫妻真正实现了同生共死。
……
随着吕、苏二人灰飞烟灭,那些令原身耿耿于怀的执念亦烟消云散,自此心障已破,再无羁绊。
此后,绍临深修为突飞猛进,哪怕出门见到一树一花,都能瞬间悟道,不过短短三十年,他便一路破关斩将,即将破空飞升而去。
飞升渡劫之日,绍临深仅在北地选了一处荒野,相隔数千里之遥,那些闻风而至的修士皆在远处谨慎观摩。
他们望着那道凌空而立,手持一杆旗幡的英俊男子,眼中满是敬畏与炽热。
然而,无人知晓,在对方云淡风轻的外表下,此刻心中正暗自念叨:
“幡哥,你一会儿可得给咱撑住场面,别让天道意识太早踢咱们走,起码让我看看这飞升后的地方,究竟长什么样。”
盘古幡闻言只哼唧了一声,本体一角轻轻搓了搓,默默举到绍临深眼前。
绍临深眼角微抽,捏着鼻子在心底许诺了对方一缕功德后,便认真对抗起天上不断落下的雷劫。
然而——
就在他成功渡过雷劫,苍穹之上那道凝实的天门缓缓开启之际,绍临深满怀激动的正准备飞进去瞧一瞧时,然而他脑袋才刚探入一半,身侧便传来一阵强大吸力,将他卷入其中。
须臾之间,天门消失,人亦随之不见踪迹。
可惜这一幕,因天道遮蔽,那些修士们皆以为这位剑宗最年轻的渡劫期老祖,已然飞升上界。
此后数千年,纵使岁月如梭、世事变迁,修真界仍流传着绍临深的传说。
毕竟,一位修炼不足三百年,就能踏破虚空、飞升成仙的大能者,古往今来仅此一人。
至于那前魔君苏时晏、剑宗叛逆吕茶茶等人,早已湮没于历史的尘埃之中,无人问津。
***
另一边,被突然吸入某处虚空的一人一神器,正警觉间,便望见前方不远处浮现出一小世界,
而世界入口内,正有一道璀璨的光芒,在虚空中不断闪耀着。
“嗯?”
盘古幡惊疑出声,感受到本体内突如其来的异变,迟疑道:
“深哥,我好像感觉到那个小世界里,散落着一大块神器碎片……”
“那还等什么,咱们去看看呗。”
绍临深环顾四周,果断拍板:
“既然咱们会出现在这里,不管去与不去,也没什么区别了。
倒不如主动出击,总好过在这一片虚空中束手无策。”
话落,绍临深毅然收摄心神,朝着那处小世界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