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吓了一跳，慌忙起身拢好衣服，前去迎接。
萧时衍已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挑开纱帘，见凝霜这副样子微微一笑：“怎么大清早的还犯懒，又跑回宫睡一遭？”
“嫔妾爱犯困。”说多错多，凝霜并没有寻其他理由搪塞，转而问道：“陛下怎么来了？”
按照往常，这时候的萧时衍应当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乌雅将茶奉上来，萧时衍接过时茶水时顺便抬眼看她一眼
女子经过休息，容貌已恢复如初，变成了往日的清丽。他兴致缺缺地移开眼神，嘴唇含笑道：“怎么，不乐意朕来？”
萧时衍的神情尽数落入凝霜眼中。
她道：“陛下可就冤枉嫔妾了。”
“罢了，朕来也是另有要事寻你。”萧时衍道：“上一回吉妃邀你去打马球，结果没有去成？”
凝霜想了想，确实想出来这么回事。
就是乌雅出事那天，呼兰荼兴冲冲来拉她去打马球，结果自己因为身子不爽利，推脱着不肯去，还被呼兰荼惦记了许久。
被萧时衍这么一说，反而勾起了一丝想法。
在马场上追逐的快意，尤其是筋疲力尽后出了一身薄汗的感觉，别提有多畅快了。
凝霜眼睛亮了起来：“陛下愿意让嫔妾去打马球？”
她又小心翼翼看了萧时衍一眼：“嫔妾真的可以去吗？”
萧时衍虽然宠她，但待她和呼兰荼终究是不同的，呼兰荼无宠，却给了她在后宫中能够有的自由，可以肆意在飞鸿宫中练武，去马场上骑马，可她却没有这些个恩典，反而将凝霜看得更紧。
“没什么不可以的。”萧时衍懒懒地道：“来人，将东西呈上来吧。”
凝霜将头探出去，见许多宫婢鱼贯而入，刘成走在前头，向她行了一礼：“莲娘娘，这是陛下特地为您准备的骑马服。”
她立即赤脚下床，拿起衣服仔细瞧。
这是一件火红的骑射服，上头用苏绣绣成的白鹤活灵活现，织金云纹更显其贵重，布料又顺滑又透气，想必是耗费了极大的心思。
在北羌时她可从未见过这般精致的骑射服，偏远之地丝绸本就是昂贵之物，这种时常磨损的衣服是更用不到上好的料子了。
凝霜将骑射服披在身上，转了一个圈，如绽放的红莲，她笑着看萧时衍：“陛下，我穿着好看吗？”
“十分好看。”萧时衍问：“喜欢么？”
这还需要多问么？
凝霜笑吟吟凑上去，在萧时衍脸上留下一吻，轻声道：“多谢陛下，嫔妾很喜欢。”
女子柔软的触感还停留在脸上，萧时衍霎时间僵住了，刘成也赶紧低下头来。
过了半晌，他无意识摸了摸凝霜吻过的地方，“喜欢便好，也不知道你在北羌时有没有时常去打马球？”
说起这个，凝霜就得意极了：“北羌女子就没有一个能打得过嫔妾的！”
“那就好。”萧时衍说：“各国使臣皆以入京，恰巧在宫宴当日约了打马球，大堰女子少见会骑射之人，那日便要你与吉妃多辛苦了。”
凝霜瘪了瘪嘴：“好啊陛下，嫔妾还以为您一时兴起让嫔妾去打马球的呢，原来是有求于嫔妾。”
萧时衍嘴角勾起，将气鼓鼓的女子拉到自己身侧坐下，“若赢了，你想要什么朕都答应你。”
“那还是到时候再说吧。”凝霜嗔怒地推了他一把，像小猫挠人般不痛不痒：“陛下这些天就别来嫔妾宫里了，打马球费力，嫔妾得好好休养。”
萧时衍捉住她的手，轻声道：“好。”
也不知他听进去没。
“朕就不多陪你了。”他目光一扫，注意到梳妆台上放着的香囊：“这个香囊……”
刘成很有眼力见地拿过去呈给萧时衍。
“镂空花鸟纹银制球状香囊。”萧时衍认真道：“倒是精美之物，谁送来的？”
凝霜心中咯噔一声。
这种形制的香囊倒真算不得稀罕物。
凝霜道：“是秦夫人赠予嫔妾赔罪的。”
萧时衍嗤笑一声：“赔罪就送个香囊，秦家什么稀罕物没有。”
“这香囊朕瞧着不错，便拿走了。”萧时衍不由分说，直接让刘成把这东西收起来，“朕可得与秦大人好好说一说，再让他送一些东西到拾翠宫。”
凝霜笑容变得有些勉强：“秦姐姐会不会觉得嫔妾小肚鸡肠，在陛下这儿吹枕边风？”
“你吹得枕边风可还少？”萧时衍道，“朕先回蓬莱殿了。”
凝霜站起来相送：“恭送陛下。”
走出拾翠宫，萧时衍脸色逐渐冷凝起来：“刘成。”
刘成应声：“奴才在。”
他眉间的不耐烦更甚，“把这香囊送去给秦尚书。”
刘成心下骇然，忙说：“是。”
……
萧时衍走了很久，凝霜还在发愣，直到乌云叫她，她才恍然醒神。
乌云道：“娘娘，您发什么呆呢？”
凝霜只能道：“没事。”
萧时衍突然来这一出着实打乱她的计划，否则这香囊怎么着也得做个文章出来害一害秦夫人。
思索之后，更是不寒而栗。
倒是她低估萧时衍在后宫中的耳目了，前脚秦夫人刚把香囊送过来，后脚他便把这害人的香囊拿去。
凝霜仍是眉头紧锁着。
就是不知道她在后宫的动作，萧时衍有多少是看在了眼里。
她轻喝一杯茶，压下了心中躁乱，如今最重要的事，应当是把乌雅给解决了——
“乌云。”凝霜轻声道：“替我喊乌雅进来吧。”
没多久，乌云将人带了进来。
凝霜让乌云退下，轻轻拉住了乌雅的手：“今日你可见着陛下了？”
乌雅不清楚她突然问这个是为了什么，却还是脸颊微红：“见着了。”
“我答应你的事自会办成，”她拍拍乌雅手背，意味深长道：“宫宴那日陛下欲举行马球会，我记着你打马球的也是不错的，不如到时候随我一同上场？”
“若是陛下见了欢喜，之后我也好同陛下举荐你。”
乌雅一愣，呐呐道：“陛下当真会注意到奴婢么？”
“自然是会的。”凝霜说话慢吞吞的，不断在循循善诱，“你生得清雅，方才奉茶时难道没瞧见陛下看你的眼神？明显是对你有意。”
不论怎么绞尽脑汁，乌雅都没想起方才的场景。
男人气场威压强大，平日里她都是不敢直视着，只能遥遥一见……偶尔凝霜侍寝时，她在外头值夜，里屋传来的声响更是令人浮想联翩。因此更想表现自己，不断制造偶遇，好让陛下能够记住自己。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原来……是已经记住她了么？
好像似乎确实有点印象，陛下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一瞬。
凝霜见她这副模样，灿然一笑：“你也想起来了是吧？我会让司衣坊给你织一件出彩些的骑射服……剩下的，就得靠你自己了。”
她这般说，乌雅心中一热，仿佛想到了自己以后能够宠冠后宫的样子，到那时也不必在凝霜手底下吃苦，反而能回到北羌时的模样，凝霜仍是那般卑躬屈膝。
凝霜却是低头喝茶，掩住了眸底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