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精神域的诞生,是根据一只虫的一生,他一生的经历,一生的思考,在塞尔维卡的精神域中,宿枕青觉得,他或许找到了一丝美好。
在充满死亡压迫的地牢中,寻摸到一个桃花源的房间,神奇却也合理。
这里该是一个房间,装饰并不多,或者说,是小塞尔维卡根本不记得,这个房间里还有什么装饰,是的,小塞尔维卡。
当宿枕青轻轻走进这方天地,埋藏于雌虫深处的记忆,向宿枕青全部敞开。
小小的塞尔维卡很可爱,像宿枕青见过的所有孩子一样,小短腿扑腾得很快,小脑袋里对什么都很好奇,不同的是,小塞尔维卡比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说话更加利索,转来转去的小家伙嘴上没一刻是停歇的,特别是总挂着灿烂笑容的小塞尔维卡,能把太阳都融化吧。
真不敢相信,如今的塞尔维卡强大,冷静,却时刻保持着戒心,对所有虫竖起高高的墙,笑容与阳光从他身上消失,像一把时时刻刻嗜血的兵器,但不变的是,当融化冰冷后,仍能寻到他小时候,真诚与倔强的内心。
小塞尔维卡很聪明,有的时候却总钻牛角尖,在为数不多的记忆中,他总是缠着两只看不清面容的虫,询问他稀奇古怪的问题,讲述他独一无二的想法。那两只虫应该是塞尔维卡的亲虫,雄父总是温柔地抚摸小塞尔维卡的头,应和他诉说的稚嫩想法,牵着他的手走进这间屋子,在中央摆放的长桌上认真记录,从书籍或是星网上寻找答案与论证。
这间屋子,其他的记忆全部模糊,唯有中央的长桌,格外清晰,高高座椅属于塞尔维卡,坐在上边塞尔维卡可以轻松伏在桌面书写,一个柔软的可以平放椅背的椅子属于他的雄父,他有时还会躺在上面小睡,还有一把宽大承重的木椅,打磨光滑,雌父会把小塞尔维卡抱在椅子上讲述新奇的故事以及浩瀚神秘的星海,雄父会坐在木椅的扶手上倾听,偶尔会加入进来。
本该是温馨的童年,直到亲虫的相继离开。
雌父出门工作,雌父好久没有回来,雄父出门找雌父,雄父没有回来,雌父回来可,雌父出门找雄父,他们都好久好久没有回来……
记忆停留在高大雌虫的低声承诺,“相信雌父,好吗。”
再之后,中间的桌椅消失不见,四周虚幻,变为浩瀚的星海,尤为安静,时不时划过流星,是最初,宿枕青闯入的地方,即使再璀璨明亮的恒星,也照不亮宇宙,照不亮吞噬一切的黑洞。
宿枕青借助手中的夜光珠,在这片星海中寻找,在一颗暗淡的,闪着微弱光芒的星球旁边,找到一本日记。
扉页上的字迹清秀,【送给我最爱的塞尔维卡,三岁生日快乐。】
1994.1.20 花花的晴天
雄父送给塞尔维卡的生日礼物,塞尔维卡可以把一切记录下来,雌父说,也可以写我的问题和精妙的想法,等我长大了,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雄父笑得很开心,他说雌父坏,但我觉得这个想法并不坏,塞尔维卡很开心。
1994.1.22 有湿湿味道的云
今天的很开心,雌父带塞尔维卡看了安娜星座,有一颗长满绿绿小植的星星,云湿湿的,能不能挤一挤。
……
前面几页都是小塞尔维卡奇妙开心的事,歪歪扭扭的字迹中满满的快乐。
1994.7.12 一片云
他们都没有回来,雌父骗虫,一片云下面,来了一个虫。
1994.7.15 吵吵的云
塞尔维卡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施罗德,他们都叫我施罗德,好吵,想睡觉。
1994.7.20 味道奇怪的太阳
雌兄说塞尔维卡是野种,向我扔了奇怪的东西,我和雌兄打架了,我输了,输了是要得到惩罚吗?叔叔打了我,这是惩罚,很疼,全身都疼。
1994.7.23 雨
我知道了,野种是骂人的。
1994.8.1 晴
打架,没打过,有点疼,特别是眼睛,他们说我的眼睛就是罪恶,明明雌父说,我的眼睛和雄父一样,是星星。
1994.8.24 黑了
雌兄说,雌父雄父都死了,是罪人,我打了他,我只打赢了他,其他虫打赢了我。
1994.9.2 晴
雌父送我的星空投影坏掉了。
1994.10.5 雨
好多虫,雌虫说他们是来找我的,但并不和我说话,只是笑着看我,笑得奇怪又难看。
……
1995.2.3 晴
打架,我好像每天都在打架,我在进步,我可以压着雌兄打了。
1995.3.26 雨
我说我要去星海,雌兄嘲笑我,星海不是每只虫都能去的,我不能去,就像我的雌父一样,雌父没有去过星海吗?
……
1995.4.3 晴
我知道了,施罗德需要辅助虫,不是所有虫都能上星海,可是戴纳有很多兄弟,为什么我不能上星海。
……
1995.10.3 云
他们骂我的亲虫,我和他们打架,昨天断掉的胳膊又断了,我不知道输赢,因为我一点都不快乐。
……
1995.12.7 阴
叔叔说,我不配做施罗德,可我一直是塞尔维卡·施罗德,我的施罗德和他们的施罗德不一样。
……
1996.2.1 晴
雌兄第一次发育了,十天,他很强壮,我完全不能反抗,他们说我注定是基因滑档的废虫,要不要给我找个实验室创造奇迹。
1996.3.15 雨
雄父好像去了实验室,他们都说是因为基因滑档,可我觉得,不是的。
……
1996.7.23 晴
来了一位埃里森叔叔,他是雌父的朋友,他说他来迟了,让我等一等,我向他问了一个问题,雄父真的因为基因滑档去了实验室,骗雌父也去了实验室吗?
埃里森叔叔说不是,让我等等他,很快。
……
1996.8.23 雨
雌兄说谎,他们总在造谣亲虫。
1996.8.25 晴
埃里森叔叔想带我走,他来了好多次,他很忙,叔叔不同意,他们总说我不是施罗德的虫,为什么不让我走,我把雌兄的牙打掉了,还咬掉他的手指,因为他拽着我的头发,要挖掉我的眼睛,说我的眼睛是罪恶,我知道不是,我的眼睛和雄父一样,是璀璨的星星。
……
1996.9.10 晴
我被允许和埃里森叔叔出去,好开心,这是三年以来最开心的时刻。
埃里森叔叔说,我该上星海,这是施罗德欠我和雌父的。
我在这里开始训练。
1996.10.24 雨
有好多叔叔教我训练,他们说他们认识雌父,雌父很厉害,训练很辛苦,浑身都疼,但我要比雌兄厉害了,我每天都在进步。
……
1996.12.25 晴
杰森叔叔来看我,他们商量我的第一次发育,雌兄嘲笑我,我的发育期不可能超过五天,我是基因滑档的野种,我让他躺了三天。
……
1996.2.7 晴
我的发育期有15天,我从治疗室出来时,叔叔们乐疯了,将我高高抛起,雌兄说错了,但我已经不必回施罗德告诉他了。
1996.3.29 云
训练好累。
宿枕青翻看这本日记,时间跨度越来越长,记录的大多都是训练很累,慢慢的,只有一个日期,到后来,日期也没有了,最后一条。
2007.5.13
我上了星海。
自此,空白。
塞尔维卡,他的内心从丰富多彩,变成了,只有寂静孤独的星海。
小小的他,在亲虫的引导下,探索思考着世界。
长大的他,在无尽的折磨下,回忆琢磨着世间吗?
跨过黑洞,沉溺在腥臭的液体中。
塞尔维卡,对不起,砸破牢笼,才是最根本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