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武世子庭院,正厅奉茶方桌两侧,李卯同南宫素笙一人一边落座。
屋内陈设显然是提前打听过李卯喜好,墙上挂着自己写的诗词字画,古琴玉笛,两侧放着梨花玉兰插花,古色古香。
厅内唯有李卯同南宫素笙两人,有贴身丫鬟在门前望着风,两人毕竟要聊的是机密,而且那位楚王素来不喜欢这种正事要务,因此也就交予楚王妃打点。
李卯给楚王妃斟了杯茶,南宫素笙倒也没有觉得不妥,接过便盯着李卯说道:
“思悬,那笔银子的事了,王爷同我说王府全权配合你调查。”
“所以想听听你有什么想法。”
“这笔银子丢的时间太早,而且下落不明,就跟大海捞针一般无二,但同样的,这笔银子来路不正,销赃消化定然需要大量时间也算是个好消息。”
李卯捧杯点点头,没有在意王妃依旧“思悬”的称呼,对于此番说法不置可否。
他晓得这笔银子不好查,但就是找了个由头南下这才应下这棘手案子。
真要说从哪里切入,他还偏就有个想法。
他监察使南下来查这笔银子,一帮宵小之辈,就姑且认为是利益集团,定然会成了惊弓之鸟有所动作,银子估摸也就几种处理方法。
一,分赃了,拉更多人下水,但风险极大,暂且按下不表。
再者就是好好的藏到某些地方。
但是能让一个兵部侍郎往南送银子的,官阶最次也不过得是三品朝上。
据他所知,整个江南所有的三品实权命官可是一掌之数,大额银子往外走,运货什么的也都风险极大,万一给谁瞧见车上运的是银子,诶,再联系六部监察使下江南查银子这么个举措,你猜会不会有人检举。
所以销赃以白银换物,可能便是最妥当的法子。
把银子洗干净,多少沾点官商勾结,
但最坏的打算,也是他们最妥当的法子,便是人早已把银子好好的挖了个大坑往里埋着雷打不动。
那就当他倒霉银子不要拉倒,算他们沉得住气。
这么久不往外花钱,他去浙州随便交个差就该收拾收拾回京城了。
当然有机会也可以顺路去瞧瞧那什么前朝古迹,这长生法子他现今倒不觉得是什么空穴来风。
李卯当即将自己所想说于南宫素笙,南宫素笙听过后,虽然觉得有些过于宽泛,但细想一番觉得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那曹瞒或是西门晃的同党,这些蛛丝马迹都需要时间,倒不如暂且就先从市场上开个头。
李卯抿口茶:“所以劳烦南宫姨去调查一下市面上近期是否有一些大量购置粮或盐铜的交易往来,范围就划在大额一万两银以上。”
南宫素笙闻言忽而愣了愣,但随之便点头拿着一边备好的纸笔记下,一面沙沙的写,一面平和感慨道:“思悬先生,我实在不晓得你才弱冠,却好似什么地方都是出色的不像一个年轻人。”
“南宫姨怎么一直喊我思悬先生,我可担不起先生这么称呼。”
南宫素笙笔一顿,随口一说道:“我也不晓得,许是觉得喊思悬先生亲切些。”
“武王世子这名头太响,”楚王妃抬头望着李卯道:“李卯这名字又让我崇拜神往得很,喊思悬先生反倒让我自在。”
南宫素笙目光灼灼瞧着李卯:“而且若是你都称不起‘先生’一词,我想世间也没什么人能称的起这两个字。”
李卯微笑道:“南宫姨谬赞,当然称呼随便南宫姨来。”
“而且...”
李卯耸肩道:“若是我表现得跟一个同龄人一般无二,现在南宫姨说不得见到的就是我李卯黄土一捧,而不是这么个大活人了。”
南宫素笙一怔,掀起眼皮转念便回想起来京城里震惊大周的几件事。
渭水受刺...
武王世子二次受刺....
武王世子被栽赃嫁祸...
这一桩桩事下来,能活着完全是个人命数,天不绝人?
若不是后来的救驾救太子,同京城那些贵妇关系打理的好,现今的武王世子绝不可能出了京城来到江南。
谁知道就眼前这么个天天嬉皮笑脸,没有一点架子的风流贵公子,担着多么大的生死攻讦压力,是历经多少沉浮才有眼前如此洒脱姿态。
那表现出来的,都是想让人看见的,但她至少能看出来那温润表面下,其眼中那“宝剑锋从磨砺出”的一抹内敛锋芒,南宫素笙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南宫素笙搁笔,勾着发丝语声柔和几分,说道:“思悬先生,这处庭院旁边约莫五丈处,紧挨着这院子,便是我所在的庭院,若是日后有什么需求或是线索,都可以直接找人去知会我一声。”
“当初也是为了同那位大名鼎鼎的武王世子交流,这才专门挑的这处庭院。”
李卯听在耳中,微笑谢过。
他方才过来后也见了这内府的居所布局,楚王妃的院子跟他院子挨着也不算什么冒昧或是乱礼法。
换个形象些的说辞便是,那临水的平岸之上,绿丛园林内部列着一栋栋占地动辄就是几亩地的庭院别墅。
所以没什么不妥,那就是完完全全外头的两个独立的宅邸,围着墙和夹中绿茵小道,通行车马。
往来需要车马接送,就晓得这临水的楚王府究竟多大了。
南宫素笙站起身,问向李卯道:“你可需要丫鬟陪侍?”
李卯起身相送:“不用,一个人住着舒服。”
南宫素笙若有所思点点头,而后便款步至门前,但也没有立马就招呼门前的丫鬟离去,反倒又转过身子,眸光平静盯着李卯道:“思悬公子,明夜能否邀您去院中一叙,畅谈诗词直至天亮?”
李卯和煦一笑,拱手做了个十足逼真的书生范儿,道:“王妃有邀,小生自不敢相拒。”
南宫素笙看着李卯那模样,忽而便抿唇不露齿笑了起来,笑的含蓄矜持,却又肉眼可见的高兴。
“思悬先生...实在是我见过最有趣的男子。”
南宫素笙怅然转过身,而后一声喃喃自语便留存于空中兀自残留。
恰好那头花红已然从居所中退出来,走出来同李卯做过福后,便搀扶着王妃往外走。
花红瞧着王妃微扬眉梢,稍显诧异。
上次王妃这么喜色溢于言表都是上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