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晗注意到他手上的伤,让芙蕖拿了医箱过来,替他上药包扎。
纪咏也不说话,只看着她动作。
气氛静谧。
“好了。”窦晗剪掉多余的纱布,在他手上打了个结,“记得不要碰水,少吃辛辣和带发的食物,少喝酒。”
纪咏“嗯嗯”着点头。
然后窦晗就催促他回去。
“我才来!”纪咏抱怨,还有些委屈,他伸出刚包扎好的手,“还为你受了伤!”
“所以我为你包扎。”窦晗避开他的伤口拍他手臂。
“而且若是我猜得没错,你带来的人都是庆王的兵吧?你承诺了会帮他拉拢宋墨?”
窦晗没好气道:“早点回去还能有借口说颐志堂自己搞定了劫匪,不然你就等着庆王问责吧!”
纪咏却有些不以为然,庆王傻得很,随意说几句就能糊弄过去。
窦晗看出他的态度,提醒道:“哪怕庆王任你忽悠,他背后总还有个万皇后。”
“好吧。”纪咏叹气,“确实,万皇后不怎么好对付。”
那是个极为精明敏锐的女子。
“不过你既然都猜到了这个地步,要不要跟我一起?”
纪咏撑着身体凑近她,眼中倒映着烛火,像是野心在燃烧。
“皇帝疑心生暗鬼,太子庸碌最多可堪中兴,庆王或许是另一种选择呢?每当皇帝病重,总是万皇后处理奏折。”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些引诱道:“一眼望得到头、无滋无味和波澜壮阔、惊险刺激,你选哪种?”
“都是别人的路,我哪个都不选。”窦晗将他的头推远,一点都不上当,“而且我觉得你也不会选。”
“不过你如今这个位子挺好,两边下注,能随时抽身。”
纪咏常以天下第一聪明人自居,狂傲不羁,看其他人都是蠢蛋,兴致来了就周旋一番,没兴趣了就随意丢弃。
他能对皇帝轻易说出要做宰辅的话,不仅是因为他心中自信,更是因为他觉得身为一国之主的皇帝也该是聪明人。
可皇帝贬斥他,即使可能暗中还让他做了什么,但这却表明了皇帝也有做不到甚至忍气吞声的时候,再加上定国公一案,皇帝的疑心几乎暴露在了天下所有有点脑子的人面前,纪咏自然就会对他转变态度。
皇帝,原来也只是一个官大的蠢蛋。
纪咏想要奉明君为主,为国除弊病,可不想要一个愚蠢的老货在头上指手画脚。但这老货却是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机会。
纪咏走到了庆王身边。
若窦晗想得没错,皇帝应该是将纪咏当做后手,不然怎么可能在定国公被押解进京,却恰巧就派了纪咏这个明面上失了圣心的探花到福亭当观事。
所以纪咏如今既是庆王的人,也是皇帝为太子准备的人,他哪儿都可以去,哪儿都可以抽手,两边周旋,如鱼得水。
纪咏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却是眉眼松散着,颇有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意思在。
搅弄风云,看那些人都顺着自己的想法走,就像木偶戏一般,不是很有趣吗?
“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虽然没法英雄救美,但好歹刷了脸,而且见窦晗对他这么了解,纪咏心情不错,很是干脆地告辞离开。
就如窦晗所说,早点回去才好找借口。
纪咏离开没多久,宋墨一身夜行衣匆匆推开门,看见屋内完好无损的窦晗,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走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还好你没事。”宋墨声音颤抖,语气带着后怕,“我在行宫那边看到京城出事的时候,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想去禀报皇帝,却被皇后拦下,眼见京城大火越烧越旺,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偷偷带人回来。
“你忘了我手里还有玉哨呢。你将定国军部分精锐交给了我,我怎么可能出事。”
窦晗窝在他怀里,说一半藏一半,“颐志堂内一切都好,我顺便清了一批人,国公府那边好像也出了事,我还没来得及派人查看。”
“应该没什么事。”宋墨眉眼冷淡,“我过来时看了一眼,没什么地方破损。”
哪像颐志堂,火光冲天,尸体遍地。
窦晗点头,又道:“那些缺少的下人,我的想法是暂且不增加,等过了这阵再添,也省得清了一批又来一批。”
私底下偷偷添了,打那些人一个措手不及。
“你做主就好。”宋墨不想听这些琐事,只想贴着窦晗的温度,确认她真的没事,以抚平心中焦虑与不安。
他看见城门被破,城内劫匪四处烧杀抢掠时,心中涌出的害怕几乎要将整个人淹没,眼前闪现的都是窦晗的尸体。
他怕……他怕他来迟一步窦晗就真的会变成那个样子!
“玉哨还你吧。”窦晗拿出哨子递给他。
“不。”宋墨拒绝,握上她的手,将玉哨合拢在她手心,“虽然京城出事皇帝必会中断疗养赶回来,但一些准备工作还需时间,等我再次回来你再还我。”
他终究害怕有个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