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李福,顾瑾茜又让二房三房的人回去歇息,自己和顾晔留守在灵堂。
“姐姐,爹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能赶得上娘出殡吗?”顾晔哭道。
顾瑾茜抬手抹去顾晔脸上的泪水。
按照时间,顾衡该在前日晚就该回来的,可是到现在毫无音信,元佑帝昨晚来也并未提及。
尽管忧心忡忡,但顾瑾茜相信顾衡一旦还活着。
如果顾衡死了,元佑帝还要下旨让她进宫,一旦消息走漏,元佑帝就会背上一个不顾孝道急于女色的名声。
这个名声太难听了。
元佑帝背不起,更重要的是,顾瑾茜因此会对元佑帝有了心结。
这种全是弊端的事情,睿智聪慧的元佑帝不会去做的。
所以,顾衡即便是出事,也不会是大事。
“别担心,爹爹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娘,可娘再也回不来了。”顾晔哭起来。
顾瑾茜一把揽住顾晔,泪流满面,“娘亲没有走,没有离开我们,她在天上看着我们,保佑着我们。”
回到木槿苑的顾皓看着韩氏道,“娘,大妹到底去了哪里?”
老侯爷十年祭奠的第二日,顾皓就去了国子监,第二日休沐时,也没有回来。今日云氏殁了,家里人去知会他,他这才回来,所以并不知道顾瑾蓉的事情。
韩氏哭地不能自己,顾皓越发觉得事有蹊跷,“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氏这才把前因后果告诉了顾皓,“…你大伯母这一去,茜姐儿就让人把蓉儿送去了翠竹庵,翠竹庵那是什么地方,大燕朝无人不晓,进去了便是连死都是奢侈。皓儿啊,娘倒宁愿她死了痛快,也不想她进去受折磨。”
顾皓跌坐在交椅上,难怪刚才顾瑾茜看见他时,脸色冰冷地像是从千年冰山上走出来。
可大妹怎么会是这样歹毒蛇蝎的人。
半晌后,顾皓道,“娘,二妹不是说要分家吗?那就分了吧。”
韩氏抬眸看向顾皓,泪水落个不停。
用不了多久,人京城的人就会知道,蓉儿因为谋杀伯娘被宸贵嫔娘娘送去了翠竹庵。
顾皓便是明年春闱中了进士,只要顾瑾茜一直是元佑帝的宠妃,顾皓的亲事就无人问津。
如果再和国公府分家,那前程也会彻底毁掉了。
“皓儿,不能分家。”韩氏哭着摇摇头,“住在国公府里,尚且还能挡住一些流言蜚语,若是分了家出去,咱们二房,尤其是皓儿你,可要怎么办?”
顾皓过去跪在韩氏面前,“娘,这样的仇恨,住在一起,又怎么可能舒心?儿子不想娘每日里战战兢兢,愧疚苦涩地过日子。咱们先搬离国公府,等儿子明年春闱过了,就去谋个外放的缺儿。
到时候,就在地方上找个普通门户的姑娘,成婚生子,也能过的安好。到那时,娘若是想去看儿子,就也可以顺顺当当地去。至于弟弟妹妹,都还小,再过几年,事情也就淡下去了。
如果实在是不行,就让弟弟妹妹去找儿子,小地方总是能过下去的,说不定过低还挺好的。远离京城,远离是非,儿子都是觉得很不错。便是将来再有变故,也波及不到咱们。娘,您说好不好?”
将来?
韩氏迷茫了下,是啊,哪一次皇位更替时不时血流成河。
茜姐儿进宫是更改不了的事情,就会有一日走到夺嫡的变故中,若是胜了,沾不到光,可若是失败了,住在京城里,便是分家了,也会被连累。
倒不如走地远远的,过自己的日子。
“好,娘听你的。”
“太太,大少爷,祭拜的时辰到了,该去灵堂了。”
两个时辰后,元佑帝另八位后宫人选颁布出宫,昭告天下。
端淑大长公主之女婉华郡主,赐封正四品贵嫔。
安远侯世子宋良玉之嫡长女宋乐媗,赐正五品贵人。
长安伯周百川之女周雅妩,赐正六品才人。
大理寺右寺丞万忠勋之女万明慧,赐正六品美人
江浙总督蔡文昌之女蔡琴薇,赐正六品美人。
临安知府江俊廷之女江茹瑛,赐正七品宝林。
太原府府丞戴绍成之女戴雪涵,赐正八品选侍。
淳安知县纪堃之嫡二女纪柔绮,赐正八品选侍。
这八名秀女本月端午节当日进内。
善春堂里,婉华郡主跪在父亲陈驸马灵位前。
皇上表哥竟然给了那个贱人那么尊贵的封号。
怎么又变了。
前世里,顾瑾茜的位份最初只是个才人,三个月后侍寝后,太后给皇上表哥提个醒,才又晋位正五品贵人。
因此,顾瑾茜直到死,她都是个五品贵人。
可这一世,不但永平侯府成了太后的娘家,擢升为国公府,顾瑾茜这个贱人一进宫就压在本郡主的头上。
到底是哪里出了变故,为什么和前世越来越多的不一样?
婉华郡主的奶娘吴嬷嬷低声劝慰道,“郡主,那顾家女再有封号,可她母亲死了,她要守孝一年,郡主在她头里进宫,有这一年时间,郡主已经把皇上的心收拢住了,到那时,顾家女能不能进宫来,还不是郡主您说了算?”
婉华郡主笑了,的确是,前世里,本郡主就是赢家,即便是这一世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本郡主也不惧怕。
等明年正旦一过,太后便就死了,顾家是太后本家又能如何。
皇上表哥本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一年时间一过,他哪里还记得什么顾家表妹。
所以这大燕后宫,依旧还是本郡主的。
大燕的天下,还是哀家的。
大丫鬟熙春进来禀告道,“郡主,向东来了,说是有大事禀告郡主。”
“让他在偏厅等候本郡主。”
“是,郡主。”熙春就又急匆匆出了善春堂。
婉华郡主给陈驸马磕了头,吴妈妈伸手搀扶起婉华郡主,主仆俩人去了偏厅。
向东见婉华郡主进来,连忙见礼,“属下见过郡主,郡主安好。”
“免礼,发生什么事了。”婉华郡主沉声道。
“回郡主,派去困守云家姓周的人,被楚霈麟找到了,已经…抓走了。”向东的声音越来越低。
婉华郡主神色一冷,“首尾没有处理干净?”
“处理干净了,只是属下……”
“那就无妨,楚霈麟他是人,不是神。本郡主的目的已经达到,余下的行动暂且停止。”
“是,郡主。”说完,向东又道,“顾家的那位顾大姑娘,被送到了翠竹庵,可否要做掉她?”
婉华郡主冷煞一声,“不用,就让在里面好好享受吧,竟然敢肖想皇上表哥,凭她也配。”
在前世顾瑾蓉嫁给了她的表哥,可俩人一直冷淡疏离。
因此顾瑾蓉膝下无子女,倒是她的那个叫采蝶的丫鬟,一连给韩大少生了两个儿子,备受宠爱。
那日,宝平郡主接到匿名投书,说朝阳大街上让秦王惩戒三大郡主的女子,就是顾瑾茜。
婉华郡主认出了那字,是顾瑾蓉的,她从字里行间觉察出了顾瑾蓉的内涵之意,于是安排人去联系顾瑾蓉。
顾瑾蓉知晓周妈妈的儿子赌钱一事,于是给婉华郡主出了这个主意,胁迫周妈妈给云氏点仙遥散。
因为,云氏身边只有周妈妈才有这个机会,便是顾瑾茜对周妈妈也是无条件相信的。
“可有顾衡那边的消息?”
“回郡主,还没有,不过以属下看,应该得手了。”
“好,有功当赏,你去账房那儿领银子,凡是参与的人,每个人三十两银子。”
向东单膝跪下,双手一揖,“属下替众人叩谢郡主赏赐。”
不用谢,只要你们好好为本郡主办差,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的。”
“为郡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向东出去后,婉华郡主对着陈驸马叨念道,“父亲,那个贱种的长子死了,他的儿媳妇也死了,大孙女进了翠竹庵,二孙女,顶着皇上表哥的后宫的这层身份,这辈子她也别想再嫁人,等有机会,女儿还是会送她进地狱之门。
父亲放心,顾家的人,女儿一个个都会把他们送进地狱里去,让那个人生不如死地活着,尽管她也活不长了,父亲,你可高兴?”
晚膳后,郑平接到楚霈麟送进来的消息,周妈妈的儿子和孙子找到了,不过,周小子已经死了,那孙子还活着,抓人的人供出了顾瑾蓉。
郑平道,“楚世子问娘娘,那小孩子该如何处置?”
“孩子无辜,告诉大表哥,把孩子送回周家人手里,说清原委,让周家人离开云家,出京城到别处谋生去吧。”
“是,娘娘。”郑平躬身退下去安排了。
当晚祭拜完后,顾瑾茜让三房离开灵堂,留下二房所有人。
“半个时辰前,我接到楚世子的小子,抓住周妈妈的儿子和孙子的人找到了,周妈妈的儿子已经死了,孙子还活着,那些人最后供出,是顾瑾蓉指使他们,胁迫周妈妈,给我娘下了毒。
我强制自己按照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原则,不会把顾瑾蓉所做之事,算在你们头上,但是,看见你们在眼前晃,我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所以,你们也不要守灵了,等我娘出殡后,你们就搬出国公府去吧。”
顾瑾茜说完,背转身。
顾毓面色黑沉地掉头就走。
顾皓和韩氏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给云氏磕了三个头,韩氏泪流满面说了声对不起大嫂,跌跌撞撞地和顾皓出了灵堂。
顾瑾玥和顾瑾梅原本心里一直疑惑,此刻听了顾瑾茜的话后,整个人惊惧地差点昏过去。
见嫡母和长兄离开,姐妹俩便也急匆匆地磕了头,再不敢看顾瑾茜,低着头离开灵堂。
常青进来道,“娘娘,少爷,你们回去歇息吧,奴才们守着便是。”
紫苏进来跪下,“姑娘,少爷,你们守了整整一天了,身子骨哪能受得了,还是回去歇息吧,若是累垮了身子,后面的哪些日子可怎么办?”
顾瑾茜也知道,此次停灵怎么也要七天。
如果七天内顾衡回不来,就还要停下去,直到顾衡的确切消息传回来。
如此,她和顾晔的身子就不能累垮了。
“好,那我和弟弟就回去歇息了,不过,你们也安排好轮换的人,不可过累了。”
“娘娘放心,奴婢们知晓。”
老管家顾涛脚步匆匆地奔跑过来,膝盖一弯就要跪下,顾瑾茜急忙搀扶住,“顾伯伯,您也这般年岁了,不必要的大礼就不要行了。”
“老奴谢过娘娘。”顾涛抬起袖子抹去眼泪,“娘娘,老奴才刚去看过老夫人,老夫人让老奴来传话,说娘娘一定要注意身子骨,该回去歇着就要回去歇着,万不可把身子骨累垮了,这个家还要娘娘您来支撑。”
顾瑾茜含泪道,“我这就是回去歇息的。”
“那就好,那娘娘赶紧去吧,老奴会照料好一切的。”
顾瑾茜带着顾晔回到银杏苑,林妈妈先一步回来,收拾了东稍间给顾晔住,这几天,顾瑾茜不想让顾晔一个人呆着。
“赵侍卫,这些日子就麻烦你去照顾晔哥儿吧。”
“是,娘娘。”
顾瑾茜又把顾晔揽在怀里安慰了会儿,就才跟着赵新去洗漱更衣。
顾瑾茜洗漱更衣后,窝在贵妃榻上,“素心,今儿一整天,就见你有些心思恍惚,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素心脸色发白,身子颤了一下。
顾瑾茜心里突地一跳,直起身子,看着素心,“素心,跟了我这些年,你该知道我的脾气的?”
素心噗通一声跪下来,“对不起娘娘,奴婢、奴婢的确是有事情隐瞒了娘娘,娘娘责罚奴婢吧,奴婢毫无怨言。”
顾瑾茜低头看着跪地的素心,“说。”
素心磕下头去,“回娘娘,国公爷他、失踪了。”
还真是出事了。
“只是失踪?不是……”
“娘娘,国公爷一定还活着,绝不会、绝不会……”素心打断顾瑾茜的话。
顾瑾茜闭上双眸,好一会儿后,才幽幽道,“素心,我知道是皇上不让你告诉我的,是为了我好。但我记得在皇上把你们十九个人完全给我时说过,不管什么事,都不许隐瞒我,替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