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父子一前一后,兰若默默退下,给他们带上了门。
“在看什么。”
令人意外的声音,陆云英呆住,猛地回头,果然看到了爹爹。
“你醒了!”
他眼里跳跃着激动,稚嫩的小脸满是喜悦。
李鹤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嗯”了声,他们之间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李鹤直接把书拿过来,翻了几页。
“是思学。你已经开始看这种深度的书了?”
陆云英点了点头,“随便看看。”
“那里面都说了什么。”
“治国之道。”
李鹤又问:“那什么是国。”
“国便是封疆的土地。我们都是国的一份子。”
“以前我的一位兄长也看这本书,他的回答和你差不多。”
李鹤记得这个问题,是当年太傅提问李寻的。
陆云英起了好奇心,“你的兄长,是不是也是皇宫里的人,他还在吗。”
“不在了,他死了,死在手足的手里。你看,手足也是国的一份子,是治国之道,是他要守护的人,可他要守护的人却伤害了他。”
陆云英说:“那个人真坏。”
“这世上从没有非黑即白的事情,皇宫本来就是吃人的地方。”
陆云英:“我知道,所以娘一直都不想让我进宫。”
李鹤把他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你理解她?”
他点点头。
李鹤又道:“那白天她说的话,你可记恨。”
陆云英眸子暗淡些许,“不记恨,就是有些难过,娘是为了我好,而我却不能让娘开心,还惹她生气。”
“所以,你深夜不肯睡,就是因为这件事。并不是因为生她的气。”
李鹤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以前在江南住过一段时日,清楚陆云英的生活习性。
他从来没有这么晚睡的时候,一定是有心事。
“嗯……”陆云英有些惊讶他一眼就看穿自己的心事,犹豫一会,还是承认了。
“好孩子。她没有责怪你,和你一样,她也很自责。”
“娘……娘她自责什么?”
“她觉得对你太凶了。”
陆云英鼻头一酸,“没有,娘没有凶,她是教育云英,说的都是对的。是云英不懂事。”
“你们两个都懂事,但也不能都当闷葫芦不告诉对方呀。这件事还是本殿来做吧。”
他擦擦陆云英的眼泪,问道:“你去城墙上,是想做什么?”
“我……我想告诉娘,我不怕敌人,以后我要做和你,和娘一样的人,保护百姓,守护大矅的疆土。”
他年仅四岁,却有如此志向,尤其在看过战场的血腥和残酷以后,仍然很坚定。
李鹤微微讶异,对他说:“这是你心里话?”
“嗯!”
李鹤失笑,唇角勾起个好看的弧度,英俊的脸庞布满欣慰。
“你知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陆云英摇摇头,李鹤抱住他,“来,爹爹给你讲爹爹小时候的故事。”
他讲的故事很长很长,是关于一个出生于寒宫,自小便备受歧视和虐待的皇子,是如何一步一步靠着扮蠢在皇宫生存下来,他的心性是如何变得越来越阴暗,到最后想毁了全天下给他陪葬。
他是那么一个阴暗的人,可是他遇到了一生挚爱,一个愿意给他照亮光芒的女人。
那女人给他生了个孩子,孩子也和她一样,向阳,乐观,如初雪般纯白,如青松般顶天立地。
这是陆云英第一次完整地知道李鹤的过去,他惊讶,愤恨,渐渐带入到李鹤视角,也开始同情他。
听到后面,爹爹和娘亲好不容易在一起,走了那么多难关,终于不用再分开,他紧紧抱住李鹤,“爹,那我想对这个国家好,你会不开心吗。”
他现在有些理解爹爹了。
李鹤摇了摇头,“我想告诉你,当年我也和你一样,有过志向,我写了问天,后来废弃了,即便你娘将我挽回正途,可我终究回不到最初。云英,你方才对爹爹说,想守护大矅,守护这里的百姓?我很高兴,看到你,我就像看到曾经的我自己,我们会守着你,让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完成你的抱负和志向,完成我没有完成的事情,好吗。”
陆云英心神震荡,原本的难过消失的荡然无存。
他点点头,和李鹤承诺说:“云英要带着爹爹那一份,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李鹤和他拉钩,“那就说好了,不过,明珠还为你担心你,男子汉应该怎么做?”
“是我不好,等天亮了我就去和娘解释清楚。”
“好。”
他亲了陆云英一口,对这儿子喜爱的不得了。
……
第二天一大早,陆云英就在门口守着了。
他对明珠说:“娘,我答应爹爹以后要做个顶天立地的人,要像娘一样守护大矅,那天我去城墙上,就是想体会战场,让自己记住战争有可怕,对不起,是儿子没有顾及到您的感受。”
明珠抱住他,一直道歉,“乖,不是你的错,都是娘不好。”
李鹤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没有上前打扰。
看着娘俩相拥的身影,他心仿佛胀满了。
这就是他的全部。
他活着的意义。
“殿下,城外来了个不速之客。”
苗黎神情严肃,李鹤示意他先停下,与他到了明珠听不到的地方,问:“何人。”
“是楚明颂,他说他要找您谈谈。”
李鹤挑眉。
果然那人如他所想,是个难缠的鬼,不必相助,楚明颂可死不掉。
“落在敬王手里还能逃到东嘉宁城来,真是条蚯蚓!”
蚯蚓命多,斩断半截也不会死。
李鹤道:“放进来,本殿去会会。”
“可是……出越王诡计多端,您新蛊还不稳,若是遭到暗算就麻烦了……”
李鹤醒来后,已经听明珠说了,这世上最后的九阴蛊,在他身上,没有人可以抵抗。
之前他就已经试过一次,楚明颂打不过他。
“怕遭暗算的人应该是他。”
……
城楼,内阁。
楚明颂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脱了相,像是割掉了一半的肉,被皮包裹着,十分可怖。
如果不是他自曝姓名,李鹤都认不出来他是楚明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