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死后,萧九在鬼蛾找了两个月她的魂魄。】
当初小金的话蓦然就出现在脑海中,顾怜似乎就明白了什么。
萧九的恨,或许不仅仅是因为那恩情错付的灵药。
顾怜醒来已是三天后。
穷极宫魏宫主带着弟子们赶到,鬼族大军被打退,在这三天里谢霜他们重新整理起城中秩序,将城中残余的小鬼清剿,同时,也终于说出了谢城主身亡的真相。
谢霜被一举拥护成为新的城主。
顾怜睁眼,先看见趴在床边的慕容详,他也没休息好,眼下有淡的乌青,睡着了也还皱着眉头。
视线再往后挪,是白苍冷着一张脸,双手环胸地倚靠在门口像是在守着什么,也更像是在拦着外面的人不让进来。
几乎是顾怜刚看过去,白苍就动了下脑袋,偏头看过来。白苍动了动嘴唇,从他的神情来看他应该是很想将顾怜骂一顿,但在那交错视线中,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
但顾怜看见他都是乌黑的眸子。
慕容详知道顾怜醒了之后,眼泪当场就下来了,他想抱顾怜但又碍于她身上有伤所以不敢,最后只抱着白苍的一片衣角嚎了个肝肠寸断,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被吓得不轻。
“呜呜呜……师父我都要以为你死了,”慕容详眼泪直流,还打了个哭嗝,“我,呜呜哇——师父你吓死我了,我都没死你凭什么死……”
顾怜想说什么,白苍扫了她一眼。
于是顾怜又唯唯诺诺地不敢说话了。
等慕容详哭完,白苍的那片衣角没一处是干的,他拉着袖子看了一眼,嫌弃之色不加掩饰。
慕容详现在已经不怕白苍了,带着很重的鼻音说:“师父,你下次不许再这样了,你惜命一点不行吗?”
顾怜别无他法,只好顺着哄:“好好好,师父答应你了。”
“答应个屁。”
一直没说话的白苍在这个时候吭声,他毫不留情面地冷笑了一声:“你自己说过多少次鬼话,撒过多少次谎,你能数得清吗?”
顾怜噎了一下,然后碰了碰鼻尖小声嘀咕:“火气真大。”
“怎么,嫌弃我了?”白苍面无表情,“那你赶快换一把剑吧,反正只要是剑你都照收无误,而我找的是诉桑,你是吗?你不是吧?哦,你是顾怜,生怀大又舍己为人,嘁。”
白苍的话说完,顾怜跟慕容详都是一怔。
没等顾怜说话,慕容详就反应过来,极力维护顾怜:“你……等等不是,白苍!话不能这样说!师父她——”
“让她自己来说。”
白苍低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上的顾怜:“她不是哑巴吧。”
“……”
顾怜仰脸看着白苍、半晌,叹了一口气,对慕容详说:“小详子,你先出去吧,我跟白苍聊一会儿。”
慕容详欲言又止。
顾怜:“出去。”
慕容详:“……行吧。”
慕容详擦了把眼泪,站起来警告地看了一眼白苍,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等慕容详出去了,顾怜才挪了挪腿让自己坐的舒服点,期间牵到伤口她缓了两口气,随后才说:“我知道你对我的所作所为感到不满,但是我别无他法。白苍,我只能说尽量在日后改掉我的一些毛病。”
白苍:“但是我讨厌你的所有自以为是和把他们的性命你自己的性命之前。。”
顾怜:“……我倒也没有全都是这样……”
“诉桑。”
顾怜顿了一下。
白苍只是盯着她看,开口又喊了一声:“诉桑。”
“……”
顾怜无声地叹了叹气,白苍的恶相要压不住了。
“我在,”顾怜应他,“我在这儿。”
白苍:“你不是她,我在她那儿,是同她的命一般重要的存在。”
而他在顾怜这里,似乎可有可无。
仅仅三天的时间,顾伶的伤势好不了那么快,胸口还隐隐作痛。
她沉默了一番,最后下床走向白苍:“白苍。”
白苍依旧面无表情:“别喊我。”
顾怜眨了下眼,伸手去捧住白苍的脸:“那好吧,苍苍。”
白苍不吭声了,就看着她。
“放轻松,我们拿到剑鞘就好了,”顾怜轻声说,“我不会死的,你不要担心。你只认一位剑主,那我又何尝不是两次择剑选择的都是你?你于我而言还是很重要的存在。”
白苍:“不是。”
顾怜:“嗯?”
白苍抿了抿唇,眼眶蓦地就红了:“那把刀刺入了你的心口,上面附着剧毒,你并非是不会死,倘若不是我借着血契牵着你,那你早在被抬回来的时候咽了气!你为他们卖命做什么?他们给了你什么,随手便可施舍的一点人族情感?剑主,你知不知道——”
“那个阵压根不在你身上。”
顾怜愣在原地。
“他们、全部、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骗局,你信他们,然后呢!”
白苍没牙:“他们连你也算计进去!你救城中人的命,可是你的命于他们而言算什么?什么都不算!!!”
谢霜的那一场戏演得太真,连白苍也瞒了过去,顾怜的心口封有术诀,直到刺骨刀将术诀破开,顾怜性命垂危之际,他才幡然醒悟。
白苍恨。
他亲眼看着他们利用他的剑主的那一腔真心与信任,让她去做那引走最大危险的工具!
他怎能不恨?
他不能不 恨!
白苍猩红着双目,泪水早就打转滑落,他宇字怨恨,叫嚣嘶吼着他的不满,他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他只认顾怜。
他就这一个剑主,他们怎么敢?!
白苍所道出来的真相,是顾怜不曾想过的。
她有些不能回过神来地想:也是,凭封双无的修为怎么可能作假?他探查时说什么也没有,那就是没有。
只是谢霜的表现,太令她联想。
原来她也只是棋局中一枚棋子。
蜷缩了下指尖,顾怜抹去白苍脸颊上的泪水。
“我知道,”顾怜将白苍抱住,摸摸他的后脑勺,轻声说,“他我们的所作所为确实令人恼怒,我都知道。苍苍,别害怕。”
白苍死死地咬住后槽牙压着喉间的哽咽声,过了许久,才说:“我真的经不起再度看你死去了。”
所以,别吓他。
他真的会疯。
顾怜张了张口,她会尽最大的可能去保全自己的性命,但她无法保证,她不会再度犯险,因为眼下山雨欲来,宋集烛还在扶光派等她去收拾。
作为剑灵是不会有心魔的,但对于剑主死亡的恐惧,对白苍来说,已经成为了“障”,他敢说,那天若不是慕容详拦着,他必定就拼着剑毁的代价,将那那些人统统杀了。
安抚好白苍的情绪之后,顾怜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猛地发觉,她身边有俩ptSd患者。
这心理阴影也真是够大的。
“手给我。”
顾怜站久了胸口闷,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了,听了这话她一愣,没明白白苍的意思却也先递出了手:“怎么了?”
“你的铜钱,”白苍哭了一场眼眶红的,低头把脸往衣领里埋,闷声说,“还是刻不求那家伙在的时候更好。”
至少她不会受伤。
顾怜看着他往自己的手上系铜钱,眨了下眼就笑了:“别啊,他在的话,就没有我的用武之地了。”
“那又怎样?”白苍说,“你的牵挂太多了。”
他有时候真的想,斩断她现在所有的一切牵挂,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