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乐园在即
“启示……是启示！”
集会中的人们，犹如觅光的飞蛾纷涌向同一处漩涡。
周围顷刻间几乎变得空空荡荡，仅余一些零星的摊贩无动于衷。
在人群中，玛蒂尔达混杂在几名高大的人们身后。
她努力忍受着他们汗液的酸臭味，试图混入人群中，看清中央高台上的存在。
谢天谢地，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感谢自己的身高。
但凡她再高一点，她都没可能这么轻松地混进来。
“可恶……让一让！你们这些汗涔涔的家伙！”
玛蒂尔达奋力推开了面前挡路的人们，试图为自己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突然，她注意到了一处蜿蜒向内的狭小通道——人群中的狭小通道。
“嗯……？”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机缘巧合，但是没时间犹豫了。
玛蒂尔达当机立断，通过这个即将闭合的通道，蹲下来，亦步亦趋，来到了内圈之中。
这是一次巧妙的“偷袭”，所有人的目光正聚集在那位老人身上。
“……我们的世界已在荒谬的海洋中沉浮多日——无数的可怜人沉溺于现象与理智的牢笼，拒绝承认最后的审判日与救赎，将自己出卖在那些当啷作响的游戏厅与邪恶的音律之中。
他们捧腹大笑，他们痛哭流涕，他们言不由衷……他们将灵魂抛给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和骗局，遗忘了自己的归途，也不再关切命运的去向。
而‘受苦者’——却不以为意，祂发现了我们羔羊的灵魂，誓要将救赎给予迷途的孩子们。为此祂甘愿坠入汪洋，为此祂甘愿忍受着灼烧的痛楚，乃至接受降临于祂的死亡。”
“……？！”
玛蒂尔达聆听着这名位于中央高台上老者的讲话，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受苦者……坠入汪洋……迎接死亡……灼烧……而他们还是重塑之手……糟了，阿尔卡纳！”
玛蒂尔达立刻反应过来，心中满是骇然。
她没有想到，阿尔卡纳死亡的消息这么快、这么清楚地就泄露了。
而且看样子，连死法都准确无误……
“如果人联没有主动宣传的话，那么就只能是芝诺泄露的情报了……毕竟连我们都没有当时的具体细节。
唔，不对，康斯坦丁副会长可能会有，但是她应该不会泄露情报。”
“……”
“……应该吧。”
玛蒂尔达甩了甩脑袋，将脑中的杂念甩了出去，继续聆听着老者的讲话。
“如今，祂的子嗣齐聚一堂……我们深知救赎的真相只握在我们手中。警察与政府，族群与国家只是一出历史的卑劣谎言，唯有‘受苦者’的再临是一切的救赎。
而经各位子嗣的帮扶，献予‘受苦者’的诞生庆典将至，如此欢喜，如此赞美！”
众信徒：“如此欢喜！如此赞美！”
““受苦者’的赞颂已至圆满，接下来，让我们迎来一位新加入的子嗣——”
肃静的人群里，一个男人走到台前，跪坐了下来。
“莱格斯，‘受苦者’亲吻了你千疮百孔的身躯，将你纳入了祂的子嗣之中。如今，你是否愿意以鲜血来证明你的忠诚与牺牲？”
玛蒂尔达微微吃惊：“鲜血？！”
“……我祈求，我崇奉。”
莱格斯手执匕首，锯木一般划拉着手心，鲜血流淌——
“呃……！”
斑斑血迹滴落在地，形成了一个诡谲的符号。
“如此欢喜！你已被应允了赴往‘乐园’的资格，我虔诚的孩子。”
随即，老者抬起头来，面向了台下的信众。
“诸位，时刻已到！紧跟敲铃人的脚步，‘乐园’的门扉即将开启！”
他举起双臂，周围响起狂热的回应。
“那是……！重塑之手的印迹！”
玛蒂尔达看到了之后，终于相信了凌依刚才所说的话。
“不行、不行……我得立马离开这里！把这个消息带给基金会！让开，让开！可恶，怎么越来越挤了！”
意料之外的喧嚣，正使人群躁动着。
敲铃人冒着冷汗，对着台上的老者说道：“不，不可能……我的钥匙，门扉的钥匙去哪了？使徒大人，请、请稍等片刻！”
高台之上的人，瞥见了意料之外的参与者。
“诸位，环视你们四周！仪式之中，正有叛徒与不虔诚者！”
“糟糕……”
她的脚步更快，把头埋得更低了——
“咚！”——两个小脑袋撞击在了一起。
“疼、疼疼！”
猫眼维森揉了揉与玛蒂尔达相撞在一起的脑袋。
他们两个同时望向对方，都想看看是谁挡了自己的路。
突然，高台上的人注意到了这里。
敲铃人指着玛蒂尔达说道：“他们在那儿！”
手指指向的地方，人们不约而同地让出了一个圆圈。
潜藏在人群脚下的两名孩子愕然发现，周围的阴影迅速消失，阳光重新笼罩在了他们的身上。
但是这并没能给他们带来丝毫温暖。
从眩晕中缓过来的女孩，终于察觉到了糟糕的处境。
“糟……糟了。”
…………
“该死、该死、该死！你是从哪里闯过来的丫头？……你就没打听过这是谁的地盘吗？你把这一切都搞砸了！”
猫眼维森的兜里满满当当，他以不协调的姿势奔跑着。
他们在人群彻底围拢之前跑了出来——谢天谢地，这是玛蒂尔达今天第二次感谢自己的个子不高了。
但凡她像十四行诗或者凌依那么高，她都得被困死在信徒之中。
她此时一边奔跑着，一边恶狠狠地看着眼前导致她调查情报的行动被发现了的男孩，说道：
“哈、哈、哈……什么？！玛蒂尔达小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明明是你这个小偷罪有应得，还把我拖下了水！”
她没有选择回头，因为现在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会导致自己落入重塑的手中。
唔……也不能往J那边跑，他们也无法对付这么多的人……
轮胎的嗡鸣声从身后愈发接近，很快赶上了两人。
“为什么他们还会骑这个？哈、哈呼……”
这场马拉松式逃跑的结果没有任何悬念。
“混小子，你可没说会把动静弄得这么响！这可是惹了一群狼狗……！”
贝克特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随后，他一把提起男孩，放到后座上。
“坐好了，我要拧油门了！”
“……？！”
玛蒂尔达扭头看向身旁原本与她一起奔跑的男孩——现在他正坐在一辆机车的后座上，对着自己竖起了中指。
随后他的手指就被前方的贝克特打了下去。
虽然如此，他的声音还是很嚣张地在玛蒂尔达耳边响起。
“哈哈哈，先走一步，跟屁虫！”
“喂——喂！等一等，你、你该不会要把我丢在这里吧！”
虽然她不喜欢这一个男孩，但他多少算是一个与自己共同经历水火的人……
暂时不论水火是怎么来的，至少玛蒂尔达不想一个人和身后那群疯子一起跑马拉松！
她的双腿感到发软，呼吸一次比一次更重。
就在她逐渐支撑不住的时候，又是一阵机车声靠近。
另一辆嗡鸣的摩托车放松了油门，缓缓跟在她的身边。
“——你好。喔，这是从哪来的贵族淑女？我们见过面吗？”
玛蒂尔达看着骑在机车上的J，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是、是——你？！你，哈、哈呼……应该按照玛蒂尔达的命令，在帐篷里乖乖等着！”
“拜托，如果我现在还在那儿待着，你就该被他们绑起来送进烤炉里变成烤火鸡，连酱汁都淋好了！”
“哼！玛蒂尔达可是在第一防线学校的体、体育测试里拿过全优的健将，才不需要你的帮助！我靠自己就能甩掉这群笨手笨脚的家伙！”
“悉听尊便，女士～”
他从未如此听劝，晃开了距离。
看着逐渐远去的J，玛蒂尔达抿了抿嘴，继续奋力奔跑着。
身为调查员，她不能让平民因为她而陷入危险中。
不过她真的很能跑，都快甩掉身后追击的信徒了。
高台处，一位地位明显较高的信徒看着与身后追兵逐渐拉开距离的玛蒂尔达，对着身边的人说道：“把格拉瓦库斯放出来！”
笼子里龇牙咧嘴的魔精，泄洪般奔涌而出。
“？！”
玛蒂尔达抽空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那些直直地从人群中穿过，朝她快速奔来的格拉瓦库斯，顿时吓得亡魂大冒。
“格、格拉瓦库斯，不、不可能——原始种的鼻子远没有这么灵敏，这是他们驯化过的特殊品种！”
她现在开始有点后悔去调查了……至少也应该求着凌依一起去的。
如果他在的话，她至少不会那么狼狈，说不定还有可能反杀。
她一向对凌依的战斗力很有信心……毕竟当初就是他和十四行诗一起解决了还隶属于芝诺的红弩箭。
“吼——！！”
格拉瓦库斯的嘶吼声愈来愈近。
玛蒂尔达听着这声音后，感受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停了下来。
她不能再跑了，以她的身体素质，是跑不过受过训练的魔精的。
“咕噜……”
“我还想回去见妈妈……还有十四行诗，我还没有超过她……只是一些魔精而已，不算什么……”
她咽了口口水，取出了术杖。
神秘术的辉光逐渐在术杖上凝聚，来源于第一防线学校所教导的神秘术在新纪元集市中绽放出了光芒。
“需——要帮忙吗？淑女。”
这时候，J重新回到了玛蒂尔达的身边。
“离我远点，别沾上我的气味！优先保护好自己——！我可是圣洛夫基金会屈指可数的特派调查员，肩负着保护你们这些笨蛋的职责。”
她没有去看J，而是始终将视线凝聚在那几只魔精之上。
“……”
那是如此相似的话语。
以及同样匆快的步伐。
就是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夺走了他的妹妹，现在，又要在他的面前夺走另一个女孩。
“火光灼——嗷？！”
被打断施术的女孩，一脸错愕地被提到了后座之上。
“平起平坐，小家伙……我也想少费些功夫，但你的腿脚看起来都要跑出火星子了。如果你想要保护他人，相信我……最好的主意是先学会如何接受他人的帮助。
勇气这回事儿——得先承认自己的力所不及，不耻于借助他人的臂膀开始。”
风呼啸而过，后座的女孩愣愣地伸出了脑袋。
“……你、你说什么？玛蒂尔达什么也听不见——风太大了！”
“我——说，你得学会借助他人的帮助！”
“什……么？”
“……我说你别他*——”
脏话到了嘴边，又被吞了回去。
“我说你别忘了把脚抬高，前面要过泥潭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