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节目组有意提防嘉宾水约会,傅祈寒连两个小时都不想抽出来给她。
坐上节目组的车,路途中的两人谁都没有开口的打算。
车里气氛安静得不能再安静。
傅祈寒靠着车窗闭目养神,宋听茶也不想挨着这尊大佛,紧贴着车门坐,心里祈祷着未来两个小时相安无事。
“喂,醒醒。”听茶再睁眼,看见的是,站在车窗外浑身写着生人勿近的大帅比傅祈寒。
一身简单的黑色冲锋衣,硬被他穿出顶尖秀场压场高定既视感。
他的相貌生得实在蛊惑人心的惊艳,挑染的深蓝发色将他衬得更是雪肤花貌而冷气勾人。
其人全身无一处骨架与比例不写着优越完美二字。
同为碳基生物,听茶深有体会天道的偏爱,自己站傅祈寒身边潦草得好像另一个世界!另一个画风!
他斜睨了她一眼,自顾自往前走。
那目光里填着几分明显的不耐。
她被看得不自信起来,不禁怀疑自己睡觉是不是流口水了。
不是,她又睡着了?
听茶服了自己的嗜睡属性,这种情况下还能安稳入睡!
边吐槽着自己,听茶快速下车跟上傅祈寒的脚步。
这周全是男嘉宾定约会地点以及约会内容,听茶要做的简单,乖乖听指挥就好。
三分钟后。
呃那啥,其实也不必什么时候都乖的。
到了地方,听茶被傅祈寒通知,他今天的约会项目是围绕着这座危险系数极高的山头飙车乘以三圈。
这是什么度假岛啊,怎么什么都有?!
听茶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楚,她是来约会的,还是和阎王玩闪现的。
她凄风苦雨地望向一旁站姿疏懒的罪魁祸首,诚恳道,“我可能要辜负你的好意了傅老师。”
傅祈寒先是不解。
旋即感到一阵好笑。
她真敢想。
她该不会以为。
他刚才的意思是——
他要带着她飙车吧?
这辆超跑是他托人从大洋彼岸空运而来,是他车库里新到一批车里最受宠的一辆。
先不说他副驾驶座从不坐女人,光拿她自身条件来说,无论里外,她可都没有一点资格能坐他身边。
然而见她一副没见过世面,怕飙车怕到一脸苍白的样子,傅祈寒陡然改变了主意。
这不算破例。
傅祈寒对自己说,
她当众惹了他,他这么做权为给她一点教训。
让她知道她一个普通人来了这个权贵操纵的,目的是推贵女们上位的顶尖圈子的假人秀,她作为一个有点幸运的倒霉儿,只能是那些人手里的炮灰,牺牲品。
他恍然想起昨天许妄异常的,拱火似地挑衅。
傅祈寒虽不以貌取人,但他上看下看,没瞧出她有那点子特别。
更没有比常人多出一个鼻子来。
除非真给许妄闲出屁来了。
不然凭她,以许妄那颜值癌晚期的尿性,连看她一眼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事。
怎么就让她招惹许妄那条疯狗成功了?
他不知道事情起因,同时没闲工夫关心他们的后续。
毕竟于他毫干关系。
但这更是印证了他的想法。
不管她的目的纯不纯,稍微行差踏错,这档节目于她——狼窝虎穴。
这里的任何一个嘉宾都能捏死她。
见他久久不说话,目光似乎是在询问她原因。
听茶戏精附体般惨然一笑,“我有点骨质疏松外加心律不齐。”
听茶:别问,问了就是“听上去很严重”。
傅祈寒:?
她脸幼得一眼看过去,活脱脱一个未成年,说不定实际年龄比他还要小得多。
怎么混得一身中年人毛病?
傅祈寒超凡的天赋与复杂的家世造就他成长环境的孤僻怪寂。
直至成为音乐人,为了寻找灵感,沉淀出一部令自己满意的作品,他可以地球两极闭眼来回飞。
最深不见底的海沟,最幽暗的山谷,最危险的丛林深处……都有过他的身影。
他热衷于把自己关进各种“荒无人烟”“信号一点没有”“人迹罕至”的也是最接近自然与生命的地球深处。
大多数时候,他享受这种被人们称之为“孤独”、“异类”,“离群索居”的存活方式。
“荒凉”才是他的世界。
借用几个发小的形容,傅祈寒这个人像是被遗弃在现代文明里的旧世纪古董。
或说是与现实割裂的不通人情的精怪。
脾气当然是最臭最烂的那一种。
抛开其中显然掺杂的私人恩怨不说,这种评价非常中肯。
也正因为傅祈寒不在乎音乐外的任何事与物。
他才无所鸟畏地一张嘴在娱乐圈树敌无数,看谁不惯就开怼。
恰好的是,抛开违法犯罪,傅祈寒也拥有在哪儿都可以横行无忌的泼天权势。
是以当下的傅祈寒,他一点没有觉得宋听茶在开玩笑还是什么。
他的2G村网“老土”地叫他辨别不出“玩梗”这种新奇娱乐产物。
只是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他破天荒生出更多捉弄人的心思。
于是没有营养的对话得以延续,“我这有件别的事,想先问问你。”
“您问吧。”
“我前天在客厅外捡到了张纸,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这字的主人。”
他在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语气极散漫,“男嘉宾这边我都问过了,能劳烦你帮我问问女嘉宾那边吗。”
“我想找到它的主人。”
“小屋人还挺多的,也不一定是嘉宾们贴的吧。”听茶表面微笑着客观建议,实则有意引导着他走岔路。
然而到底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傅祈寒挑了挑眉,“我好像,还没说是什么纸吧?”
糟糕,中计了!
不,也不一定,他兴许是在试探她,纯搞她心态。
退一万步讲,她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他在娱乐圈虽然风评不好,没事就无差别攻击所有人,经常一个不高兴就节目跑路神神叨叨玩失联,天不怕地不怕……但应该不能在节目上弄她吧?
傅祈寒看她紧张那样子,真一点撒不了谎。
他像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心里有几分说不上的愉悦。
“我没有猜对吗?”不能跟着他的思路走!
听茶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女孩的演技青涩又稚嫩,傅祈寒几乎一眼能看穿她心中所想。
他在干什么?自己怎么貌似也变得莫名其妙了?
他眼里划过一丝烦躁。
“宋小姐,我还有一大堆工作亟待处理。”
“我想我现在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跟你耗。”
“如果可以,我们能赶紧结束这场约会吗?”极靡丽勾人的嗓音富含着冷漠,他有意拉开距离。
说着,傅祈寒长腿一迈,率先坐上了黑色超跑。
启动油门,降下车窗,露出一张极为贵气又要命好看的厌世脸,“两圈,上次的事,我不追究。”
坐上车的听茶惊觉自己好像又着了道,都怪这人太会长了!
她识相地不再多言,他估计早看出来了,刚刚在逗傻子似地逗她玩呢。
傅祈寒见她兀自发愣,满脸懊悔,真是有什么情绪全写脸上。
蠢死了。
傅祈寒合理怀疑,她是那种别人把她卖了她还帮人数钱的笨蛋。
“要是不想被甩飞出去,系好安全带。”他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这话出口他自己都有点意外。
他没太深究。
听茶也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他人还怪好。
“知道了,谢谢提醒。”她小声地给了他回应。
声音小得差点听不清。
傅祈寒没说什么,暗道,她还算懂礼貌。
幽闭的空间里,冷气开得很足,她的到来带来一小阵热浪,一阵温吞的香气。
浓而淡,忽远又忽近。
傅祈寒对香水没有概念。
若要形容这香气,他从记忆里翻找出一段类似的味道,像他曾经喝过的蜜桃乌龙冷萃。
又甜又清淡。
回甘微涩。
让人惦记。
要是许妄那个骚包在就好了,他对女人身上的香水种类倒背如流。
也许回去可以套一下许妄的话,问问这到底是什么香型。
他边完成着手上的操作,边自己也无所察觉地分神拿余光瞧她,一旁的女孩“面无表情”懵懵呆呆的样子好像一个乖宝宝。
他也不知道这个恶心的词是怎么跑进他的脑子里的。
黑色皮质座椅上,白到发光女孩小小的一只,保守的白色衬衫搭配七分牛仔裤。
非常路人的打扮。
是傅祈寒都嫌土的程度。
可他诡异的觉得,她这样,很顺眼。
他晃晃脑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到正事上,还是没忍住,点了她一句,“抓稳,发车了。”
听茶落座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这车的蓄势待发。
但她没想到,她手心这才抓紧安全带,这车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嗖地一声疾驰出去。
快到飞起。
速度200迈有了吧。
窗外景物模糊不清地全成了残影。
她怕这些,可不敢叫更不敢动。
除了开始勉力睁眼,后面全程一下不敢睁。
如果意外睁开了一点缝隙。
那这每一次的感受就是阎王爷在和她玩贴面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下。
傅祈寒注意到她还是很怕,觉得就是捉弄,也该适可而止。
所以他只绕了一圈就把车停在了路边。
即便这样,他却觉得今天比他以往任何一次飙车体验,都来得更酣畅淋漓。
他心情大好,刚刚那几个惊险大弯过得极为漂亮,只可惜这里没安监控,不能事后再复盘。
他充满分享欲地回头看她。
想看她什么反应。
是不是也觉得刺激与兴奋。
发觉她很不对劲。
只留给他一个过分皎白的侧脸。
他试探着喊了她几声。
她一声没应。
莫名有点心慌,他没有犹豫,扯开安全带下了车,去了另一边。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速度极快地开了她那侧的车门。
这一眼。
傅祈寒见到了他往后余生都忘不了的画面。
他沦陷的开始。
车外是天光夏昼,车里是无声落泪的她。
事情大致如他所愿后,傅祈寒没有一点想象中的快意。
看到她紧闭着眼,苍白的面上满是泪水。
他鬼使神差抚上她的脸。
手下的触感温而软,细而嫩,像块日暖生温的上好羊脂玉,而他心里生不出一点翩翩遐思。
她睁开眼时,他正对上她洇湿的眼眶。
他勉强维持面上平静,一开口,嗓音低哑得不成样子,“哭什么?没见过胆子这么小的。”
话里是嫌弃,他手上拭泪的动作却轻柔得像对待什么绝世珍宝。
听茶听了觉得更委屈了。
她就是怕不行吗?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飙这亡命车,哭一下碍他什么事儿了?
于是傅祈寒看见的是,女孩仍旧一言不发,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砸落在他的手背上。
心疼大过于一切感受。
他迅速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的语气太凶了点?
听茶知道自己有点矫情了。
偏过头去,她努力调整着呼吸。
尽量让语调里少沾上点潮湿的泪意。
她给自己打气,面对黑恶势力要勇敢,“让我,我要下车了。”
不说客套礼貌的敬语了。
这就是她对他发火的方式吗?
但是小笨蛋她连抬头看他一下都不敢。
这是发得什么气?
窝囊气吗?
傅祈寒此时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轻笑了一声。
他好想看她。
想看她那双水汪汪地会说话般的眼睛。
也许大概可能现在肿成了核桃。
趁着他手还在她脸上的优势,他缓慢轻柔但坚定地,将她的小脑袋调转成了面朝他。
“看着我,听茶。”他的语气和动作温柔地像被掉了包。
听茶眼下注意不到这个。
她关注的点是。
“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她此时眼里还笼着一层破碎的水光,
傅祈寒竟觉得,没人能比她还美了。
他还记得她在问他,便回了声,“嗯”。
他!他他太不尊重人了!
“信不信我咬死你啊!大傻叉神经病呜呜……”
说话间,她摇摇欲坠的泪水顺着纤长的眼睫滑下。
他心某处蓦地塌陷了一块。
忽然间,无数极快的极密的灵感向他纷至沓来,海水般经久不绝。
他好像找到自己的缪斯了。
换了往常,对于来之不易的灵感,傅祈寒已经在开始打备忘录了,可现在,他只想看着她。
他忽然口好渴,“你想咬哪里?”
而一边的弹幕早就炸疯了:
【不是啊,ヽ(爱′?‘爱)ノ谁教他这么说话的!是不是偷偷背着我们这群母单进化了!!】
【谁懂这种氛围感啊,我女鹅落泪的破碎感!!!麻麻好心疼!该死的傅祈寒你等着!】
【我靠靠靠!什么情况!我最不看好的cp!他们有戏是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还是拽哥单方面有戏(>w<)】
【我真得被落泪那几帧镜头暴击了!刚忘记截图了求分享啊!】
【拭泪的动作是认真的吗!粉这混世魔王很多年了,没见他这么温柔过!】
【傅祈寒这人渣是被掉包了吗?小心翼翼对女一直接把我这前女友粉现黑粉垂直砸入坑了t_t】
【我是说是掉进他和女一的cp粉坑了,感觉女一能专治他的各种不服哈哈哈哈哈】
【天啊!姐们儿,cp可以冷门不能邪门啊!】
【沏(祈)茶cp怎么你了,我就爱磕这种奇奇怪怪的cp,管得着吗你<(`^′)> 】
【本人傅的骨灰粉,他已经27了,快30的人了嘴还这么欠,球球女一眼瞎看上他!】
【不是啊,怎么跟我们双宋cp抢嫂子啊!!!我们家老辞今年都29了诶!】
【算然但是,与我们家无关,但我们谢老师已经35了(沧桑点烟JpG.)你看我们急了吗t_t】
弹幕上的各种纷纷扰扰干扰不到现实。
算了,她不装了,这鸟气一点受不了。
她拍开脸上的手,恕她才意识到自己脸被捏了。
听茶吸了吸气,傅祈寒适时递过纸来,不接白不接,谁让她忘记带纸了。
宋-理直不直气都壮-听茶,平静下来,开始觉得有些眩晕。
应该是空气流通不畅,加之她又哭得有点久的原因。
乱擦一通后,她想出去,但这人巨大的身躯把她面前堵的严严实实。
“你让我出去。”她不客气道。
女孩的声音哭后带着点浓重的鼻音,她以为自己很凶,实则她自身的声线本就偏软,落入傅祈寒耳里跟撒娇没什么区别。
傅祈寒耳尖早不知在什么时候晕红一片。
此刻他艳到极致的皮囊也没能熬过春天,平添的绯色,让他极富有攻击性的相貌软和了几分,眼尾微微上扬,成了无辜得勾人。
朱红薄唇轻启,里面是雪白的齿,在里面是猩红的舌……
听茶看了一眼,差点没走动道。
干嘛啊这是!
还好她意志坚定。
傅祈寒怕她真生气,杵了一会儿,默不作声,还是选择让开。
听茶走了两步,终于明白眩晕感是什么。
她想吐。
她还是要面子的,不想在人前吐。
小跑了一会儿,心想,傅祈寒应该找不到她了,她开始放心地吐。
呕——
结果,呕了好半天,全是干呕,硬是什么都没能吐出来。
再起身是一阵大过一阵的眩晕。
不好,起猛了!
她恍惚间记得右手后方有棵树,手伸过去,果然有,撑着树她勉力稳住身型。
缓了好一会儿,她忽然意识到点非同寻常。
手下的触感怎么这么奇怪?
不确定,再摸摸,不会是蛇一类的野生动物吧!?
伴随她僵硬的转过身,傅祈寒略显无情的声音响起,“宋女士,摸得还满意么?”
明明不舒服,但人是真得能藏,他去给她买个水的功夫,人就差点跑没了。
是想着躲他吗?
听茶:吓!吓死了!
“你什么时候躲在我身后的!”
“我的触碰让你感到恶心吗?”
俩人异口同声,只是问题内容风牛马不相及。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晕车了?”听茶没什么好气地回答。
说完,不欲再管这个长得很美,但脑子好像里真得有泡泡的男二。
她朝着不远处地节目组的车走去。
她身体是真弱,坐一会儿她考虑回去了。
今天没有打卡的积分小任务。
只是完成约会有基础的积分。
但是连这基础分她都不敢想了。
这边她刚打开车门,一只手从脑袋后方的高度穿过,啪地一声把她车门关了。
不是!傅祈寒他有病吧!
有完没完了,大男人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啊!
听茶怒了,一下转过身,那人恰好低头。
只听duang地一声,他们侧脸相撞,一阵慌乱,紧密贴合中,唇角挨着唇角极轻地擦过。
傅祈寒当即大脑宕机,脸连个过度期都没有得变得爆红,身体更是过电似得,卡死在了原地。
听茶也不可避免闹了个脸红,不过毕竟是个意外,也就擦了一下嘴角,她很快恢复如常。
两次倒霉的约会经历,让听茶明白了一个道理,懦弱人设不出错,但人会出错!
她决定了,她要把裤子放进冰箱,从此做一个冷酷的人,不然谁都觉得她好欺负!
听茶看着面前晕晕乎乎地一米九傻大高个,决定从他开始表明态度。
冷酷地道:“我以后在小屋一定绕开你走。”
傅祈寒傻了,有些委屈,递出手里两瓶水,一瓶是她在饭桌随口一提爱喝的生姜可乐,一瓶是常温的矿泉水。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他的歉意笨拙而诚恳。
傅祈寒本人的喜爱与讨厌一样,直白不知收敛。
他知道自己今天好像做了好多糟糕的事。
但是能不能别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