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儿回来以后不久,大夫很快也被召来诊治,经过一番施救,半夜时分,小玉儿终于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便看到守着她到半夜的娜木钟和哲哲关切的目光,她虚弱地笑了笑:“姑姑、姨妈,我没事……”
大夫诊断她这是受了凉又情绪激动太过这才晕倒追马,才撞到地上的石块上,彻底昏迷。
哲哲想,这丫头真是太不知道轻重了,不过一个男人而已,何必如此死缠?
以小玉儿这丫头的好容貌,即便与多尔衮成不了,也何愁得不到一段好姻缘?
想归想,她看着小玉儿苍白的小脸,最终还是不忍苛责,她轻轻握住小玉儿的手,责备中带着心疼: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病还没好就跑出去吹风,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办?”
小玉儿垂下眼帘,低声道:“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
娜木钟叹了口气,似乎看透一切道:“你这傻丫头,那小子就真的那么好?”
小玉儿沉默不语,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哲哲和娜木钟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娜木钟有心给小玉儿上上课,可哲哲在这儿,她不太愿意把这些“技巧”分享给哲哲。
就在这时,哲哲率先开口,她握住小玉儿的手,柔声道:“好了,夜深了,小玉儿,你先好好休息,等身体好了再说。”
“嗯。”
哲哲离开后,娜木钟也不好再停留,临走之前,她嘱咐小玉儿道:“小玉儿,你…”
“姨妈,怎么了?”
看着小玉儿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的容颜,娜木钟斟酌片刻,是警告也是保护,她道:“……总之,以后你出门记得戴上面纱。”
…
皇太极府邸外不远处的高楼暗处,代善静静迎风而立,夜色中,脸庞上的温润被夜色笼罩,染上了冷冽之色。
在这儿,他看到了小玉儿的房间亮了灯,背着的手不由自主地转动扳指,
也只有看到她屋子亮了灯,他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她脱险了。
“她怎么样了?”
站在阴影处的亲卫道:“我们的人悄悄跟着小玉儿格格,为了不让小玉儿格格察觉,也为了避开探子的眼睛,离得远了些,
小玉儿格格坠下马背以后过了一会,我们的人才找到了她。此时,她应该是昏迷着的。”
代善背着的手紧了紧,平静地问:“可严重?”
“磕到了头...”
代善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夜空,叹了一口气,
这傻丫头定是为了去找多尔衮,想必是到了以后看到了些让她不快的事情,自己把自己气晕了吧?
他嗤笑一声,笑小玉儿爱得如此稚嫩,如此小心翼翼,只敢自己气自己,自己伤害自己。
正想笑话一二,忽然间,他又想起自己,他对小玉儿的感情,何尝不是如此。
究竟谁又比谁可怜!
“让人都撤回来吧,以后不必再跟着了。”
“是。”
代善想,一而再再不可三。
若他一次次出手相助小玉儿,恐怕按照皇太极多疑的性格,一定会怀疑他要做什么坏事,进而迁怒小玉儿,甚至利用小玉儿。
小玉儿何其无辜?
他不愿她卷进这些是是非非之中,
他只想要靠近她,保护好她,但现在显然不是很好的时机,至少要等到他不再是皇太极眼中的“威胁”。
想着想着那个倔强的傻丫头,代善就这么看着小玉儿的房间,站了一夜…
皇太极派人探了又探,最后是一无所得,他想要以小玉儿为突破口,
可他一个大男人去探听小玉儿的事情,未免太过小家子气,如此几次三番思量过后,他放弃了。
左右代善如今已经做出一副顺服模样,事事以他为先,
如此态度已经是代善这个嫡子二哥能做的最大极限,
不能要求太多,寒了代善的心。
小玉儿这几日一直闷闷不乐,头上的伤口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她对多尔衮的感情应该结束了,她该放下。
理智是如此,
可她就是做不到,只呆呆愣愣地坐在床边,听着连续几日不间断地来关心她的姨妈娜木钟絮絮叨叨。
“你当真那么喜欢多尔衮那小子啊?为了他,连命都不要,在那么高的马背上摔下来,要不是长生天保佑,你不得摔成傻子了?!”
“不是...”
“什么不是?!你摔下马的地方不远处就是多尔衮正白旗旗下的马场,你敢发誓你不是去找他?咱们蒙古女子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喜欢不敢说,尽做这些小女儿姿态的事情,你要是死了,他会伤心吗?”
看着姨妈一大段一大段地输出,小玉儿乖乖地听着不敢吭声,良久,她才道:“姨妈,喜欢他是我的事,我怎么能让他也必须喜欢我呢?”
“那就去争取啊!”娜木钟一副恨铁不成钢模样,她恨恨地虚虚点了点又道,“哲哲姑侄俩那么有手段,你怎么就不学学?啊?!
大玉儿与你那心上人日日去骑马,去手牵手,就差没滚在一块,你怎么就不学学,软玉温香在怀,日日相伴在侧,我不信他不动心!”
“两个人正好的路,三个人太挤了。不被爱得人,是多余的。”
“你让他爱上你,不就行了吗?!”
“......”
说得太轻巧!
小玉儿不解地看着她的娜木钟姨妈,心想着若是当真这么简单,
她的姨母就不用日日被皇太极姨父给冷落,以至于到如今还是没诞下一儿半女。
“罢了,你还是先养好伤吧。等你伤好了再说。”
娜木钟看着小玉儿怀疑的眼神,心中气极,不想再说下去了。
她让小玉儿躺下去,既然这孩子如此钟情多尔衮,她是时候拿出压箱底的好东西给小玉儿,助力她一把拿下多尔衮了。
“哦!”
…
接下来的日子,小玉儿在众人的悉心照料下逐渐康复。
但她心中的郁结却始终未解,
她时常望着窗外发呆,脑子里满是多尔衮和大玉儿在一起的画面,心中酸涩难言。
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犯贱,明知道多尔衮与大玉儿就像是双生胎一般密不可分,
她为什么就非要看到他们恩爱粘糊呢?
还生生把自己给气出好歹来。
明明,她可以做的事情有那么多,为什么一定要跟在多尔衮屁股后面,做个只知道争风吃醋的怨妇呢!
大玉儿得知小玉儿追马受伤的消息以后,前来探望她,小玉儿见到温温柔柔、得体大方的大玉儿时,神情有些复杂。
大玉儿却浑然不觉,温柔地笑道:“妹妹身体可好些了?我特地炖了些补汤给你。”
小玉儿勉强一笑:“谢谢姐姐关心。”
大玉儿坐在她床边,轻声道:“妹妹若有心事,不妨与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上忙。”
小玉儿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姐姐……你和多尔衮……是不是……”
大玉儿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健康的脸上泛起一丝丝红晕,略带娇羞道:“多尔衮与我…”
她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小玉儿道:“小玉儿你现在受着伤呢,可不要胡思乱想!养伤、养病才是你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小玉儿看着坠入爱河的大玉儿,心中黯然伤神,她直直看向大玉儿道:“姐姐,我知道,你是喜欢多尔衮的!”
大玉儿见瞒不下去,她点点头,握住她的手:“我…对不起,小玉儿,我知道你也是喜欢多尔衮,只是,多尔衮他…”
她又看了小玉儿一眼,道:“我不能把他让给你。”
小玉儿心中一动,见大玉儿并未阻止,她仿佛看到了希望。
她感激地看着大玉儿:“谢谢姐姐坦言,其实,你喜欢多尔衮是你的事,我喜欢多尔衮是我的事,
他喜欢谁是他的事情,我只是想要争取一下,要是…要是他当真不喜欢我,以后我就不再纠缠他了!”
大玉儿看着小玉儿爱而不得的模样,她温柔一笑拍了拍小玉儿的手背,忽略心底的酸涩,鼓励道:“好!”
她又道:“只是,你争取归争取,还是要好好养病,等身体好了,才能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小玉儿重重地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光彩。她决定,等身体痊愈后,
要以全新的方式去面对多尔衮,用真心和耐心去打动他。
经过一番调养,小玉儿的伤势终于有所好转,她不再像从前那样莽撞任性,而是学着体贴和关心他人。
她开始学着留意多尔衮的喜好,亲手为他准备他爱吃的点心,在他看书时默默送上热茶。
起初,多尔衮对她的转变感到诧异,甚至有些防备,以为这小气的丫头又憋什么坏。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被她的真诚和坚持所打动,一次骑马归来,小玉儿为他细心擦拭衣服上的尘土,
多尔衮隐忍多日,终于忍不住问道:“我砸了你的花,让你这么生气,你为何还对我这般好?”
小玉儿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是真心喜欢你。以前的我太任性,给你添了许多麻烦。但现在,我想用我的方式,得到你的喜欢。”
多尔衮怔住了,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心中某处被轻轻触动,他沉默片刻,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谢谢你……小玉儿。”
诚然小玉儿面纱下的美貌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拒绝的,只是,他并非见色起意之徒,
小玉儿并不能凭借她的美貌走进他的心里。
他想起让他牵肠挂肚的大玉儿,又坚定道:“只是,我这心里只有大玉儿,已经放不下别人了。我…我只把你当成妹妹。对不起!”
妹妹!
小玉儿听到多尔衮的回答,脸上的微笑维持不下去了,她猛地看向多尔衮,美丽的满星星的眸子里逐渐有了泪光,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轻轻抹去眼角泪水,不解地问道:“大玉儿究竟有什么好?”
好到能让他放弃皇位、抱负,甚至连命都愿意给大玉儿,为什么?!
他宁愿做大玉儿的狗熊,被耍着玩乐,也不愿跟她好好过日子!
“她温柔,善解人意,是个好姑娘!但…”多尔衮顿了顿,又道,
“即便她什么都不是,我也喜欢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或许这就是爱吧!”
他想起与大玉儿初见的情形,温柔的笑意溢出眼眸,他看向一脸泪意的小玉儿,坚定道:
“爱没有道理啊,小玉儿,我们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所以我不愿意骗你。以后,别在我身上浪费功夫了。”
得到了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的答案,小玉儿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去,她再一次从他温柔的话语里听到最伤她的绝情话。
她从来都不要做他的妹妹。
就在这时候,小玉儿悲伤不已的眼泪仿佛化作漫天细雨,洋洋洒洒飘落,
点点滴落到小玉儿的身上,
她恍若未觉,穿过庭院森森,穿过花团锦簇,撞到了人,她就像没有了灵活的布偶,只顾着自己走着,
走着走着,
她来到了曾经作为睿亲王府的地方,这里,还是一片荒地,
荒芜,
如同她此时的内心一般。
爱了两辈子,用尽她所有爱意也没能让她与多尔衮的感情结出甜美的果实,
她真的很失败!
也…
很无能。
她是时候,把这一场只有她一人唱独角戏的爱情结束掉了。
就在小玉儿无助地抱着双臂蜷缩在日后睿亲王府邸大门口台阶上,默默流泪的时候,一件宽大的披风披到她身上。
她抹了抹眼泪,抬头看去,
是…
大汗,
皇太极!
小玉儿睫毛轻颤,她不解道:“姨父,您怎么在这儿?”
“那你呢?失魂落魄的,来这荒地做什么?出门也不带个人,走丢了,你哲哲姑姑得找我要人了。”
皇太极本来是处理完政务到花园里赏花,感受一下植物的生机勃勃,减少些身心疲惫,
可是谁能想到才踏入花园,就被一个大胆女子迎面走来投怀送抱!
他本想要大声呵斥,呵斥这样一个不安分的女人,他是那么好攀附的吗?!
可是,他正要开口说话,就看到她那张满是泪痕下比朝霞还要灿烂的小脸,
对待美人,
他向来是更有耐心的。
然而,她竟然在撞了他以后,踉踉跄跄往前走去,仿佛就没看到他这么大一个人,
在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很生气,捡起那张精美的面纱以后,
他不知怎的,就这么不远不近跟在她的身后,来到了这个荒芜的地方。
他吩咐跟在身后的士兵站到远处,他则来到她面前,看这个脆弱不堪,如同美丽瓷瓶一般的女子在心碎神伤。
哭个没完没了,
让他心烦的同时,不由自主地怜惜起她,
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似乎动他心魄的山间精灵,
他冷酷的内心仿佛长出一支争气的腊梅花,让他如今大雪茫茫的内心,有了一丁点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