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儿擦了擦眼泪,压制不住哽咽,她摇摇头道:“没什么,到处走走。”
“小玉儿,说谎可不是什么好品德,若当真出来走走,你为什么远远就看到本汗,还得要撞过来?”
小玉儿猛地看向皇太极,她没有啊!
她连忙摆摆手道:“姨父,我没有,我…我怎么敢冒犯您呢?”
“不敢冒犯也已经冒犯了。”皇太极冷哼一声,道,“若非担心你走丢了,本汗又怎么会跟着你来到这里?
难不成,在你小玉儿眼里,本汗就是这么一个无聊没事干的人吗?”
“不是的!”小玉儿哪里招架得住皇太极这一串连招发问,不得已之下,她伤心道,“多尔衮心里有人了,小玉儿很伤心,许是这样,这才没注意到您。”
皇太极图穷匕首现,他直直地看向仿佛一只小羊羔似的的小玉儿:“无规矩不成方圆,若本汗饶恕你,你拿什么报答本汗?”
他自信这般暗示性十足的话说出口,是个有野心的女人都会顺着他抛出来的橄榄枝接住,成为他的女人。
然而,小玉儿压根就没接收到这橄榄枝,她正是伤心的时候,小嘴一撇,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睛里流了下来,
很快,她便号啕大哭起来,仿佛皇太极欺负了她一样,实际上,
皇太极给她抛出来的橄榄枝,也确实算是一种“欺负”,他看着不按牌理出牌的小玉儿,只觉得越发头疼,
美人配英雄不是很正常吗?
为什么她眼里就只有一个如同初生牛犊一般的多尔衮?!
眼里就不能有一个他吗!
这是对他男性魅力的蔑视,他心里恼怒不已,在心里狠狠记了多尔衮一笔。
看着小玉儿如此天真单纯,根本就没听懂他话里有话,他叹息一声道:“好了好了!
本汗不跟你这小女子计较了,你就别哭了,行吗?现在下雨了,再不回去,冻病了,你姑姑可要心疼了。”
“哦!”
小玉儿接过皇太极递过来的面纱戴上,乖乖跟着他回去,跟在小玉儿身后很远的代善派来保护的人,见皇太极出现在小玉儿身边并带她回去,
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回去禀报这一切。
代善听后,不由自主地捏紧手中毛笔,很快又松开,他看向回来禀报的下属道:
“你做的很好,继续盯着,若小玉儿出了宫,便你们便继续保护她。”
“是。”
待下属退下以后,代善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看来,他那个自负的弟弟在小玉儿这里吃了瘪呢。
果然是他爱的女人,不畏惧强权,敢爱敢恨!
想到这儿,他更想娶她了,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日,小玉儿会爱上他的。
…
自从小玉儿摔下马以后,她的身体便一直不争气,病情总是反反复复,每每好了大半,风一吹,她又开始咳嗽发烧。
为了不讨人嫌,也为了避嫌,她越发深居简出,数年下来,能记得还有她这么一位客居的科尔沁格格,也就只剩下寥寥数人。
这几年里,为了忘记多尔衮,也为了给自己些事情做,她从长生天给予的神物中找到不少新奇的小玩意儿,
为了不高调冒出头来,她只私底下让绿儿作为她的代言人出面,到如今,她已经开设了一个外卖香皂的铺面,拥有了一个香皂手工作坊,
并让人到适合种植的地方,买下了一大块地,弄了一整个鲜花庄园,这下子,鲜花有了,花精油有了,连花蜜也有了。
在绿儿的帮助下,她的香皂以及附属产品卖到了南边以及北边,小金库越发丰厚了。
时光匆匆,春日里的汗王宫花园花团锦簇一片,架子上开满了攀爬而上的紫藤萝,
花坛里长满了五颜六色精心伺候的鲜花,这样充满生机与活力的花园很适合赏花,小玉儿戴着面纱来到花园,
二月的春风似剪刀锋利,她被这春风一吹,病了好一些时日,直到今日才好多了,闷了一段时间,她想要出来透透气。
“格格,花园里风大,咱们回去吧?”
绿儿拿着披风过来,准备给小玉儿披上,小玉儿阻止道:“我还没脆弱到连一丁点风都不能吹的地步,别把我当成豆腐块。”
“好格格,就披个披风吧?这可是红儿通宵熬夜新做的披风,您赏个脸吧?”
“那好吧!”
是暖暖的狍子皮(狍子应该是珍稀保护动物,是让人牢底坐穿的兽哦)做成的披风,红儿...
代善?
小玉儿看向绿儿,等待她的答复,绿儿点点头,红儿的好东西几乎都是大贝勒送来的。
这几年来,格格虽然深居简出,然而格格吃穿住行的好东西却从来没断过,
只是格格向来不在意这些,
若非她打听一番,她哪里知道,是大贝勒在暗中关照格格?
小玉儿叹了一口气,代善对她有救命之恩,又有照顾之情,不仅仅这披风,这些年怕是少不了他的照拂。
前债未清又欠后债,她怎么还得清啊?
小玉儿坐在庭院中静看姹紫嫣红,她轻轻抚摸着狍子皮披风上细密的绒毛,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
她抬头望向远处盛放的紫藤萝,紫色的花串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就像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绿儿,”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说大贝勒明知道我心里没有他,为何要这般待我这般好?”
绿儿抿嘴一笑,将披风仔细地为她系好:“格格冰雪聪明,难道当真不明白大贝勒的心意吗?
这些年,您深居简出,可大贝勒送来的东西从未间断过,去年冬天您染了风寒,那些珍贵的药材...”
“好了,你这丫头,快别说了!”小玉儿打断她,耳尖却悄悄红了,她拢了拢披风,转身朝花园深处走去,“我们去那边亭子里坐坐。”
她享受着代善的好,却装聋作哑,下意识地把代善遗忘,把他对她的好假装不知,
她当真不知道吗?
其实并不是!
她隐隐约约还是知道的,只是她不提,装作不知,今日被绿儿无意中提起,此时潮水一般的愧疚涌上心头,
她想,不该卑劣地罔顾他的恩情,装作是理所当然!想到这儿,她心乱如麻,看来,花儿是赏不下去了。
她决定出门去,去看看她的香皂铺子,这一去便不得了了,她发现她的香皂铺子后院里,竟有一道拱门。
朝着门走过去,刚转过一丛开得正艳的月季,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的凉亭里,代善正独自一人执卷而读,阳光透过紫藤花的间隙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绿儿见状,识趣地退后几步:“格格,奴婢去给您准备些茶点。”
小玉儿还未来得及阻止,代善已经抬起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放下书卷,起身向她走来。
“小玉儿,”他的声音温和如春风,“身子可好些了?”
小玉儿下意识地抓紧了披风边缘,低声道:“多谢大贝勒关心,已经好多了。”她犹豫片刻,还是抬起头来,“这些年...多谢您的照拂。”
“喊大贝勒生疏,还是喊我代善,亦或者代善哥哥吧!”
代善还是当初的代善!
认识到这一点,小玉儿笑着点点头道:“嗯!”
代善眼中笑意更深,他指了指她身上的披风:“可还暖和?”
“很暖和。”小玉儿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代善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想见你,可是我不能去寻你,否则流言蜚语会让你受伤,所以得了空便过来这边,想着总有一天你会来。”
“我极少来,你不是白等了吗?”
代善温润一笑道:“可你今日来了,便不算辜负。”
小玉儿心乱如麻,不敢去看代善,爱而不得太苦,此时此刻,她想到恩人竟数年如一日受到这样的苦楚,她这是恩将仇报!
“你不必有什么负担。你不是说过吗?爱你是我的事,他爱谁是他的事。那么,我爱谁也是我的事,我爱我的,小玉儿,你不必伤怀。”
听了代善一如既往温润的话,小玉儿只觉得自己是个卑劣的人,她忍不住起身,想要拔腿就离开,在风光霁月的男人面前,她总是会被映衬得狼狈不堪。
“小玉儿!”
小玉儿停了下来,不敢回头去看,眼泪一滴滴落下,数年难解的心结重新摆在了她心里,此时的心结已经有了松动,
她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差劲,
对吗?
“代善哥哥,你是因为我这张脸,才对我这么好吗?”
声音里透着委屈,透着小心翼翼,代善不用去看,便已经知道小玉儿这是快要哭的前奏,他斟酌片刻,坚定道:
“那年初见,我被你的勇气所惊艳,我从未想过竟然有一个女子能如此勇敢,敢于直面林丹汗,初时,我是被你的勇气所打动的。”
小玉儿没有回头,她问:“然后呢?”
代善苦笑道:“后来...爱就爱了,哪有那么多道理?若爱有道理可言,那还是爱吗?”
虽然小玉儿的脸确实让他动了心,可爱上她,却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她的容颜。
他又道:“小玉儿,今日一别,咱们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再见了?”
小玉儿很心疼此时此刻的代善,
她在代善身上,看到了曾经小心翼翼、可怜巴巴的自己,仿佛,做什么都是错。
上辈子的苦太难受了,
这辈子,
她已经能预见到,继续纠缠下去,
也只会落得一个与前世相同的结局,
她的心终究是骄傲的,她要的是爱,不是施舍,更不是怜悯、同情。
既然,她已经知道,多尔衮给不了她想要的爱,
又何必再自欺欺人日久生情,多尔衮会有朝一日爱上她呢?
想到这儿,她回过头来,看向懊恼、丧气的代善,走到他面前,握住他手笑道:“其实,代善哥哥可以再勇敢一点。”
“什么?”
下一刻,代善心中涌起一阵狂喜,他直直看向小玉儿那盛满星星的眸子,道:“小玉儿,小玉儿,你...你说的可是...可真?”
小玉儿笑着点点头:“嗯。”
代善看着一脸笑意盈盈的小玉儿,爱意瞬间在心中奔涌翻腾,小玉儿终究与多尔衮不同,她比多尔衮心软,
等待数年,他终于等到了!
当然,这仅仅只是第一步,往后,他还需要一如既往地去爱她,呵护她,给她一个满是爱意的家。
他激动得回握住小玉儿的手,迫切地去确认小玉儿的话,他强忍住激动,道:“小玉儿,你确定要给我这个机会吗?”
“代善哥哥如此犹豫,可是不要?”
“要!”
小玉儿重新坐下,看着代善给她倒茶,她重新以看待男人的角度去看他,
代善有着一副自带清贵的好相貌,不输于多尔衮的好相貌,只是,他太过温润,不似多尔衮那样冲动,淡去少年意气风发以后,是岁月的沉淀。
“可能入小玉儿的眼?”
小玉儿点点头道:“嗯!”
就在这时候,仆人重新端了点心上来,代善把装有雪白的小团子的点心推到小玉儿面前:“这是你喜欢的奶糕,尝尝,看是不是你喜欢吃的味道?”
小玉儿摘下面纱,拿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还是那熟悉的味道,她诧异地看向代善:“都多少年了,代善哥哥还记得!”
用心与否,是不一样的,喜欢谁,跟谁在一起,同样也是不一样的。
代善数年如一日用心,这让她很是感动。
“有关你的,我都记得。”
小玉儿本就心乱如麻,如今听了代善的话,心更是大动,她有心说些什么,却不知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她转而看向放在代善手边的书,兵书?
“代善哥哥可是要出征了?”
代善顺着小玉儿的视线看向自己的书,他略显惊讶:“你竟关心这个?”
小玉儿抿嘴一笑:“我虽深居简出,但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察哈尔卷土重来,是不是?”
代善细细讲起察哈尔与大金的关系,又细细给小玉儿说起了当今天下的局势,
小玉儿认真听着,偶尔提出几个见解,不知不觉间,夕阳西沉,将两人叠在一块的影子拉得很长。
“时候不早了,”代善起身道,“我送你回去。”
小玉儿刚要婉拒,一阵冷风吹来,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代善连忙把面纱给她戴上:“春寒料峭,小心着凉。”
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小玉儿心头一暖,她抬头看着代善温润的侧脸,
突然发现她似乎总在忽视这个一直默默守护她的男人,他喜欢什么,他爱好有哪些,她通通都不知道,连生辰,她也没留意过。
“代善...”她轻唤一声,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代善转头看她,目光温柔:“怎么了?”
小玉儿摇摇头,将披风裹得更紧了些:“没什么。”
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