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究竟向着谁呢？”
在送走了七王爷后，汝阳王就在想这个问题。
今天在宫里的时候，就连他都要以为这场言语上的交锋，最终会以九王爷谋算落空告终。
可谁都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在最后关头倒戈。
难道是九王爷许给了皇上什么条件？
但不应该啊，汝阳王可是有注意九王爷的表情，在皇上开口之前，即便九王爷自己都以为谋算要落空了。
这就足以说明，并非是他付出了什么，而是蒙皇自己想要帮九王爷......那难不成是顾忌大宗师？
要说九王爷有什么依仗，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方夜羽的师祖，魔宗蒙赤行。
可这同样也说不通。
小辈之间的争端，又没有牵扯到其他大宗师，蒙赤行不会干涉才对。
汝阳王想得有些头疼，动脑思考，本就不是他所擅长的。
‘要是敏敏在就好了。’
汝阳王忍不住想到，正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推了开来，紧接着，就见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女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
见自家爹爹皱眉思考着，她先是轻手轻脚将莲子羹放下，而后来到他身后，轻柔地帮他揉着脑袋。
“爹，在想什么呢，用不用女儿帮你想想？”
听到敏敏的声音，汝阳王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意外道：“敏敏今天怎么想着回来了？”
“女儿只是出去住几天，又不是失踪了，怎么回一趟家，都让爹这么意外？”赵敏翻了个白眼，旋即将莲子羹端了过来：“喏，听说您最近要负责神山大祭，女儿专门给您熬的，趁热喝。”
“敏敏有心了。”汝阳王也是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妥，当即顺坡下驴，端起了莲子羹，尝了一口，便是大肆赞扬一番。
趁着他喝莲子羹，赵敏也是继续问道：“爹，女儿见您刚才愁眉不展，在想什么呢？”
她可不觉得自家爹爹会是因为公事发愁，要说神山大祭重要，的确重要，但自家爹爹也不是第一次负责大祭的护卫工作了，早就有经验了才对，又怎会为其发愁？
“与你说也无妨，正好爹也想找你帮忙参谋参谋。”
汝阳王将莲子羹放下，随后将宫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当听到七王爷为扎牙笃求取来年科考的资格之时，她便以为这件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心里还在疑惑自家爹爹为什么发愁。
若是七王爷争取到了科考资格，那她的婚事，至少也能拖到明年。
但当听到蒙皇竟然帮着九王爷说话，赵敏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事情就是这样了。”
汝阳王叹了口气，看着自家女儿皱着眉，也没去打扰她，自己则喝起了莲子羹。
不多时，赵敏忽然问道：“爹，您能确定九王爷的反应不是装出来给七王爷看的？”
她问得，自然是九王爷也很意外蒙皇帮他说话这件事。
汝阳王点了点头：“你爹我毕竟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基本的察言观色还是不会错的，九王爷或许跟皇上说了什么，但至少皇上最后开口帮他说话，是九王爷始料未及的。”
“那就麻烦了。”赵敏叹了口气。
汝阳王听到这话，也顾不上喝莲子粥了，连忙追问道：“怎么说？”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敢肯定，但目前有两个推测。”
赵敏竖起了两根手指，旋即落下一根道：“推测一，皇上等不到明年科举结束。”
“不可能。”汝阳王摇了摇头：“在皇族那位大宗师突破之前，皇上不会选择挥兵南下的。”
汝阳王虽然对宫里的情况不甚了解，但从七王爷的反应也能推测出来。
若真是皇族大宗师突破在即，蒙皇自己不愿再等下去，七王爷就不会通过科考，来拖延婚事。
“那就只剩下第二个推测了。”赵敏又是叹了口气，旋即一字一顿道：“皇上已经决定要将我嫁给方夜羽。”
“这又从何说起？”汝阳王一怔。
难道就凭借今天蒙皇帮九王爷说了一句话，就直接得出这样的结论？
自家女儿素来以机智着称，应该不会这么草率才对。
“因为只有这样，皇上才会有拉拢七王爷的理由。”赵敏缓缓说道，见自家爹爹仍旧疑惑不解，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不是帮九王爷说话吗？怎么又拉拢七王爷了？”
对此，赵敏并没有直接解释，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爹觉得扎牙笃的武艺如何？”
“扎牙笃......”
汝阳王笑着摇了摇头，笑容中充满了无奈。
若扎牙笃武艺不错，哪怕是比不上方夜羽，他也不至于为女婿的人选发愁。
赵敏则继续问道：“那爹您觉得，扎牙笃若是到了陪护军中，活到大祭结束的可能性有多高？”
“这......”
汝阳王这次却是不好说了，他隐约觉得自家女儿在隐晦地说些什么，可他一时间也无法理解，便道：“七王爷刚才来叮嘱过我了，让给扎牙笃安排一个安全的职务，我准备把他调来当我的亲兵，未必能立功，但安全方面，想来是没问题的。”
赵敏却摇了摇头，十分笃定道：“扎牙笃去了陪护军中，若没有高手保护，绝对活不过神山大祭。”
汝阳王听到这话，眉头皱起，旋即他也想到了什么，试探开口：“你是说，九王爷会找人在神山大祭上，对扎牙笃出手.......嘶，这不可能吧？”
在他看来，七王爷和九王爷都是皇族，扎牙笃又是七王爷唯一的儿子，若是九王爷将扎牙笃杀了，莫说七王爷会作何疯狂的反应，便是蒙皇都不会置之不理。
“怎么不可能呢。”赵敏无奈地摇了摇头：“爹您却是忘记了，自古无情帝王家。”
“依照皇上所说，若是扎牙笃在此次神山大祭的过程中，表现不错，便准许他参加明年的科举。
“可什么才叫表现不错呢？这个概念太模糊了，甚至都不需要七王爷去做些什么，就说皇上时候询问爹，在扎牙笃表现得中规中矩的情况下，爹你能说扎牙笃表现不好么？”
“这当然不能。”汝阳王摇了摇头。
且不说七王爷的这层关系在，便是他本身的性格，若是扎牙笃真的凭借自己的本事，哪怕是无功无过，他都会觉得对方表现的很不错了。
毕竟能力在那里摆着呢。
“这就是了，爹是陪护军的统领，爹的态度，皇上肯定不会置之不理，再加上七王爷的关系，皇上也不能言而无信，赐下科考资格是必然的。”赵敏说着，又反问道：“可若是赐下了科考资格，婚约必然会推迟到明年科考结束，才能做出决定，中间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九王爷又怎能放心？”
“可......九王爷也不至于害了扎牙笃的性命吧。”
汝阳王还是不敢相信，九王爷会冒着得罪皇上和七王爷的风险，去杀了扎牙笃。
赵敏却摇了摇头：“爹您真的以为，只有九王爷想让扎牙笃死么？”
“嗯？”
听到这话，汝阳王先是一怔，旋即竟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只有九王爷想让扎牙笃死么？
除了九王爷，还有谁有理由针对扎牙笃？
汝阳王虽然不擅长这类思考，但简单的排除法还是会做的。
就拿敏敏的婚事来说。
这件事情里面，仅仅涉及到了少数几个人，也就是七王爷父子、九王爷父子，以及他和敏敏。
硬要说的话，蒙皇也可以算上。
其中，九王爷被包括其中了，他的态度就代表了方夜羽的态度，敏敏说的其他人，显然不会是方夜羽。
同理，七王爷爱子如命，扎牙笃又不会想杀了自己，二人同样排除了。
他和敏敏就更不用说了，根本没理由去加害扎牙笃。
如此说来，想要扎牙笃死的人，就只剩下了......蒙皇？！
“这怎么可能！”
几乎是分析出结果的瞬间，汝阳王就是一惊，旋即矢口否认。
赵敏没有说话，因为她明白，有些事情，除非是自家爹爹自己想通，否则无论她说了什么，都是白费。
汝阳王也果然没有直接追问，自顾自地思考起来。
这一思考，果然让他想到了许多疑点。
其中最关键的一点——今天蒙皇为什么要帮九王爷说话？
又为什么一定要扎牙笃进入陪护军中，表现良好才准许他参加明年科考？
前者，因为敏敏已经给了他答案，倒不用他过分思考。
后者，却是让他陷入沉思。
汝阳王虽不是文臣，亦不了解科考，可还是那句话，他能够通过七王爷的做法，来判断这件事是否可行。
若不是七王爷觉得弄到一个科举名额并不困难，又岂会用科举当做拖延时间的手段？
由此可以推断，科举名额对蒙皇、对七王爷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蒙皇却偏偏要刁难一下扎牙笃，让他参加了神山大祭，才准许他参加明年科考。
顺着思路想下去，汝阳王越想，越觉得自家女儿的推测有道理。
但还有一点，是他无法想明白的，便问道：“可这么做，对皇上有什么好处？”
凡事都要有动机。
若说九王爷想扎牙笃去死，是因为对方会妨碍方夜羽迎娶敏敏。
可蒙皇想扎牙笃去死，又有什么理由？
“理由很简单，因为皇上要制衡。”
“嗯？”汝阳王一愣。
制衡？
难不成是皇上觉得七王爷权势过盛，所以才要打压一番？
可也不至于杀了扎牙笃吧，这除了激怒七王爷，还能起到什么效果？
赵敏对自家爹爹的政治敏感度也早有认知，如今见他脸上的疑惑，便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当即解释道：“不是打压七王爷，恰恰相反，皇上是要拉拢七王爷。”
“啊？”
汝阳王更加疑惑了。
拉拢七王爷，却有意害死了扎牙笃......这算什么拉拢？
“爹爹觉得，若是女儿嫁给了方夜羽，未来朝堂上，会出现怎样的局势？”赵敏这次没有直接解答汝阳王的疑惑，而是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汝阳王想了想，道：“方夜羽有大宗师作为依靠，爹与九王爷做了亲家，同样可以借助大宗师的声威，在朝堂上应该会好过不少......怎么，难道爹说的不对？”
说到最后，汝阳王也是注意到了自家女儿脸上的神情，不禁有些疑惑。
赵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爹说的不全对，或者说，爹其实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近些年来，若非是皇上明着打压，朝堂上的那些官员们，也不会如此针对爹爹。
“但若是女儿嫁给了方夜羽，有着大宗师作为背景，爹爹自然不会再遭到打压，甚至还会有许多官员前来攀附，到时，爹与九王爷联手，便是权倾朝野、一手遮天，都不是痴心妄想。
“试问皇上要如何放心？”
“这......”
汝阳王显然也是刚想到这一层关系。
赵敏继续问道：“从前，爹没有背景依靠，皇上还能打压一番，可若是爹有了大宗师充当依靠，皇上便不得轻易打压，可若是不打压......”
后面的话，赵敏很明知地跳了过去，而后继续道：“试问，皇上又怎会令自己陷入两难之地？
“但若是皇上借九王爷之手，杀了扎牙笃，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固然扎牙笃的死，皇上也脱不了干系，但七王爷若是想要报复，唯一的依靠，就只能是皇上，所以他非但不会跟皇上闹翻，反而会竭尽全力，帮助皇上稳固手中的权势，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为扎牙笃报仇雪恨。
“同时，尽管爹爹并没有介入其中，可扎牙笃终归是在爹爹麾下任职之时丧命，七王爷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如此，皇上不需为忧爹爹同七王爷联手而担忧，也可以放心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