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到!”
虢国夫人府邸的大门口处,负责唱礼的侍从那高亢嘹亮的嗓音犹如黄钟大吕一般,响彻整个庭院,瞬间又一次引起了现场众人的阵阵骚动。
原来,杨国忠刚刚前脚迈入府门不久,太子李琮竟然紧随其后赶到。
实际上,太子李琮很早就抵达了此地,但他却一直躲藏在自己的马车里面按兵不动。
直到发现杨国忠已经进入府内之后,他这才从容地下车现身。
李隆基在位期间,太子们尽管手中并无多少实际权力,然而,作为一国储君,其威势依然不容小觑。
毕竟,大唐储君的身份尊贵无比。
不过,在辉煌灿烂的大唐历史长河之中,有许多皇帝都是依靠发动政变这一手段,才得以成功登上那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九五之尊宝座。
所以,待到李隆基龙驭宾天之日到来时,身为太子的李琮继承皇位、君临天下的可能性只能说是存在的。
所以,当听闻李琮即将驾临此地的消息传来,那些前来参加这场盛大婚礼的权贵和各级官员们,一个个急忙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他们一脸矜持的朝着李琮所在之处涌去,并中规中矩地向太子施礼请安。
恭敬和谄媚程度远没有刚才面对杨国忠时夸张。
但即使面对此情此景,李琮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自得之情。
只见他昂首挺胸,自以为是地展现出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微笑着向众多权贵以及官员们轻轻点头示意,同时也不紧不慢地回以礼节性的问候。
只可惜啊,无论李琮怎样竭尽全力想要让自己面部的神色表情看上去显得温和亲切一些、故意摆出一副威严庄重的样子、或者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可在旁人的眼中看来,他的面庞却好似被凶恶的恶鬼狠狠地啃噬过一般,变得异常狰狞恐怖,令人望而生厌,让人不忍直视。
想当年,李琮每次外出抛头露面之时,总会想尽办法藏头藏尾、遮遮掩掩。
要么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斗笠,把自己的面容深深地隐藏在阴影之中;要么就干脆用一张面具遮住整张脸,仿生怕别人看到他那被毁容的模样。
在他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丝丝难以言喻的自卑感像一条毒蛇一样紧紧地盘踞着,挥之不去。
然而,命运的转折却在不经意间降临。当李琮终于成功登上了太子之位后,他心中的那份自信便犹如久旱的大地迎来了一场甘霖,瞬间复苏过来。
从此以后,他再出门的时候,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遮遮掩掩,而是大大方方地将自己那张布满疤痕的脸庞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那些曾经让他感到无比羞耻的疤痕,如今在他眼中竟也成了一种独特的标志。
可惜好景不长,就在几个月前,李琮遭遇了一场可怕的磨难。
他被心狠手辣的裴徽百般折磨,甚至险些命丧黄泉。
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的李琮最终还是崩溃了,不得不向裴徽求饶。
经此一劫,他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自信心再度遭受重创,仿佛一下子坠入了万丈冰窖,冰冷刺骨。
于是,出门的时候,他又默默地戴上了斗笠或者面具,试图再次将自己那颗受伤的心包裹起来。
而裴徽在得知这件事后,竟然派人给李琮捎去了一句话。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是一把神奇的钥匙,打开了李琮紧闭的心门,让他又如凤凰涅盘一般,奇迹般地重拾自信。
从那以后,他出门时再也不戴那顶斗笠和那张面具了,以最真实的面目坦然面对世人。
此时,杨国忠静静地伫立在中院门口。
他刻意停下脚步,在这里驻足停留了足足十几秒钟。
只见他那双眼睛犹如鹰隼一般锐利无比,冷冷地扫视着眼前这些大唐的重臣、顶尖权贵以及各个世家门阀的主人。
他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只见大半重臣和权贵们虽不像前院那些人那般满脸谄媚与恭敬之色,但好歹也都纷纷主动站起身来,向着他躬身行礼并问候请安。
然而,仍有五六名来自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主官,以及数位亲王、众多世家门阀的家主,犹如骄傲的孔雀一般,高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起身向他行礼问好的意思。
看到这一幕,他不动声色地将这些人的面容一一牢记于心,并在心底冷哼一声:“哼!真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他暗暗发誓道:“待到本相正式登上宰相大位之时,定然要先让李林甫那个可恶的老贼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然后再将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统统一网打尽!”
尽管此刻杨国忠的脸上依旧挂着如春日里微风轻拂而过般和煦温暖的笑容,但在他内心深处,却仿佛有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正在暗暗涌动着汹涌澎湃的狠戾之气。
就在这时,他忽然瞥见了虢国夫人府上的管家杨富贵正站在不远处。
杨国忠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就好似发现了猎物的猎手一般。
只见他抬起手来轻轻一招,示意杨富贵赶紧过来。
杨富贵见状,赶忙一路小跑来到杨国忠面前,弯下腰低着头等待吩咐。
杨国忠微微俯下身去,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急切地问道:“徽儿呢?前去接亲到现在怎么还没回来?”
“小人拜见国舅!”杨富贵满脸堆笑,腰弯得如同虾米一般,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大礼,然后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禀国舅,公子去接亲还未归来呢。”
杨国忠眉头微皱,心中暗骂:“定然又是李林甫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拉着裴徽这小子说些有的没的,故意拖延至此。”
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对着杨富贵低声嘱咐道:“等徽儿接亲回来以后,你立刻去告诉他,就说本相要与他单独密谈一番。此事关系到咱们杨氏家族千秋万代之荣华富贵,极为重要,不得有误!”
杨富贵听到这话,如遭雷击般浑身一颤,整个人都呆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如梦初醒,连忙点头应道:“小……小人记下了。等会儿公子一接亲回来,小人定当以最快速度将国舅您的吩咐转达给公子。”
就在此时,只见远处左相陈希烈迈着小碎步,一路快步走来。
他那张原本就堆满笑容的脸,此刻看着杨国忠时,更是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活脱脱就是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杨国忠见状,只是微微抬起手臂,随意地摆了摆手,连正眼都懒得瞧一下杨富贵,仿佛在驱赶一只令人讨厌的苍蝇似的。
而杨富贵则像是得到了特赦令一般,赶忙唯唯诺诺地退下了。
杨国忠则挺直了身子,宛如一棵傲然挺立的青松,稳稳地站在原地。
他面沉似水,不怒自威,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逐渐靠近的陈希烈,静候对方如温顺的绵羊一般主动上前行礼。
杨富贵脚步轻移,缓缓走到一旁的角落处,眼神闪烁着,心中暗自思忖起来。
过了一会儿,似乎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只见他转身朝着后院的方向快步走去。
在后院里,杨玉瑶正忙碌得如同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双手不停地穿梭于各种事务之间。
杨富贵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并迅速凑上前去。
“夫人,杨国舅刚给小人吩咐,说要今天务必和公子私下密谈呢!”杨富贵压低声音说道。
杨玉瑶听到这话,原本专注于手中活计的动作突然一顿,紧接着那双如柳叶般细长的眉毛微微一蹙,犹如柳眉倒竖一般,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神情。
“就杨国忠?一个唾壶能有多大点事儿啊,还敢说是关乎我们杨家千年的大事?哼,我看呐,他无非就是想把李林甫全家都给灭掉。而且肯定还想着让徽儿不要从中作梗。”杨玉瑶愤愤不平地骂道。
说到这里,她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泄了气一般,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接着,她一脸烦闷地挥了挥手,继续说道:“算了,等会儿你可千万别跟徽儿提起这唾壶说的那些话,省得让徽儿也跟着心烦意乱。”
“反正等到今天这场婚事结束之后,那杨国忠肯定又会像块狗皮膏药似的找上门来缠着徽儿说这些事情。”
杨玉瑶之所以如此断言,是因为她深知杨国忠在没有得到自己宝贝儿子点头同意之前,绝对不敢贸然对李林甫一家痛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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