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灵石的灵气?”
洪浩沉吟道,“灵儿你可感受分明?”
“老爷,你那虚空袋中一堆这种石头,我怎么可能会搞错。”
洪浩点点头,一步一步,慢慢朝着通天山庄而走去。虽然很慢,但却很坚定。
小炤蹦蹦跶跶在后面跟随,“哥哥,我们现在去干嘛?”
“杀人。”洪浩顿住脚步,用轻得像是叹息的声音道:“很多很多人。”
通天山庄的朱漆大门在夕阳下泛着暗红光泽,与水月山庄地上那些干涸的血渍极为相近。洪浩的白发在风中纹丝不动,好像连风都不敢惊扰这位杀神。
“站住!”左侧守门弟子厉声喝道,手中长剑已然出鞘三寸,“此乃通天……”
“嗤——”
一道赤红剑影从虚空闪现,那弟子的头颅高高飞起时,嘴唇还保持着开合的姿势。脖颈断口处喷出的血柱足有三丈高,将大门的石貔貅染得愈发狰狞。
“我知道是通天山庄。”洪浩莞尔一笑,“也算是知交故旧。”
右侧弟子双腿一软,手中长剑啪嗒掉在地上。他转身狂奔的瞬间,裤裆已经湿透,尿液在青石板上拖出歪歪扭扭的水痕。
洪浩缓缓抬起右手,却忽然停住。他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弟子踉跄奔逃的背影——就像猫戏弄将死的耗子。
“一、二、三……”洪浩轻声数着步数,当数到第七步时,那守门弟子已经摸到了传讯玉符。
“救——”
剑气破空的声音像撕开一匹绸缎。弟子的上半身还在前冲,腰部以下却留在原地。他茫然地低头,看见自己的肠子像绳子般拖在身后,这才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可惜,洪浩是在长荣镇听惯了猪们惨叫的,并不觉惊耳朵——大娘每天都要杀一头。
洪浩踏过满地鲜血,靴底碾碎那枚染血的传讯玉符。山庄深处警钟大作,惊起漫天乌鸦,黑压压的羽翼遮住了半边天空。
“哥哥……”小炤不安地拽了拽他的衣角。她多少还是有些不太适应眼下的哥哥——那双总是含笑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深渊般的冷寂。
山庄内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三十余名持剑弟子涌出大门。为首的执事长老看到被拦腰斩断的弟子,胡须剧烈颤抖,惊怒道:“何方妖人,胆敢……”
话音戛然而止。执事长老突然发现自己的视野在旋转,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自己无头躯体轰然倒地的画面。
洪浩的剑太快。直到他走出十步开外,那些弟子才一个接一个倒下,像被镰刀割倒的麦子。
临阵对敌,一剑斩去头颅,也是大娘教他的。
“这位兄弟,通天山庄现在谁当家?”洪浩轻声问道,声音温柔得像在问候老友。唯一幸存的弟子瘫坐在地,裤管下渗出黄白之物。
“是主母云绮。”幸存弟子惊恐道:“之前是楼外楼长老和楼听风少主。”说的倒是清楚,看来求生欲很强烈。
“云绮?”洪浩略微一愣,“她不是疯了?”
“之前的确是疯了,后来不知怎地又清醒了。”弟子磕头如捣蒜,“详情我也不知,小人只是个外门弟子,剑仙明鉴。”
“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去水月山庄?”
弟子惊愕抬头,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剑光闪过,头颅滚落。弟子脸上还凝固惊疑表情。
“外门弟子也是弟子……”洪浩轻声像是自言自语,“今日,通天山庄一条狗,一只鸡都莫想活。”
“老爷,”灵儿声音有些发颤,“怎么不问清楚?山庄内并无人有实力胜过大娘,定有幕后主使。”
“问?等见到云绮那个疯婆娘再问不迟。”洪浩皱皱眉,“灵儿你是不是觉得冤有头债有主,我应当首恶必办,胁从不问?”
“老爷,灵儿不是这个意思……”灵儿有些苦涩,“灵儿只是觉得此举有违老爷大道。”
“那就是了。”洪浩冷笑一声,“你若看不惯,大可回葬兵洞。不过我告诉你……”
“我师父就是因为这般想法,”他满头白发无风自动,突然厉声道:“变做了一堆肉泥!”
“道理早就讲过了,机会早就给过了,我今天来——只为杀人!”
先前的传讯玉符已然生效,警钟声在群山之间回荡,惊得漫天人影晃动。通天山庄各个山头,统共数千柄长剑同时出鞘的铮鸣声,犹如雷鸣,倒也声势颇壮。
“列剑阵!”
上一回,大娘,暮云和红糖这三位难养之人,气势汹汹前来寻仇之时,因被红糖威势所压,阵法并没有发挥出该有的威力。
这一回却不一样,洪浩虽然出去游荡一圈,长了本事回来,但和红糖相比,那还是好大儿胜过他这个老子甚多。
东侧山道上,三百名白衣弟子结成“天罡北斗剑阵”。他们手中长剑在暮光下连成一片寒芒,剑气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这是通天山庄镇派剑阵,曾困杀过三位大乘剑修。
可洪浩也并未将这剑阵放在眼里。
“乐高斩!”灵儿不待老爷出手,先行帮老爷料理。劝归劝,总是老爷说了算。
逾常剑化作一道金线贯入阵眼。三百柄长剑几乎同时被折断,碎裂的剑刃如暴雨般倒卷回去。弟子们捂着被自家剑刃贯穿的咽喉倒下时,眼中还充满着难以置信的疑问。
西侧山崖边,十八座剑台同时亮起。每座剑台上站着七名剑修,各自掐诀结印。一百二十六道剑光在空中结成“诛仙剑图”,剑气激荡引得云层翻涌。
小炤突然跃起,红发间三簇火苗骤然暴涨。她双手一翻,六道金红色火线从指尖迸射而出——正是火灵石的六丁神火。那些能削金断玉的剑气撞上火线,竟如冰雪遇沸油般瞬间消融。
“烧光你们!”小炤娇叱一声,火线在空中交织成网。她娇小的身影在剑雨中穿梭,每次火袖翻飞,就有一座剑台在神火中轰然崩塌。烈焰所过之处,连青石地面都被烧成如稀泥一般的熔浆。
主峰突然剧烈震颤。地面裂开七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每道沟壑中都升起一座青铜剑碑。碑上刻满古老符文,此刻正泛着血色光芒。
灵儿惊呼,“老爷小心,看架势这恐是通天山庄最后的护山大阵!”
七座剑碑同时射出刺目血光,在空中交织成一张遮天蔽日的剑网。每一道血光都蕴含着历代剑修留下的杀戮剑意,足以将大乘修士绞成肉泥。
洪浩面对血色剑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不知何时,洞天剑已经悄然闪现。
“万——剑——诀!”
随着这声长吟,洞天剑冲天而起,在百丈高空骤然分裂。一化十,十化百,百化万千……眨眼间,整片天空都被剑影填满。每一道剑影都凝如实质,剑锋上闪耀血色光芒。
七座剑碑射出的血光撞上剑雨,就像溪流汇入大海,瞬间被吞没得无影无踪。剑碑本身开始剧烈颤抖,碑身上传承千年的符文一个接一个炸裂。
漫天剑影如天河倾泻,带着刺耳的尖啸声坠落。每一道剑光都精准命中一座剑碑,七声震天动地的爆炸过后,青铜碎片如暴雨般四溅。
那些碎片还未落地,就被残余的剑气绞成齑粉。整个通天山庄主峰为之一震,护山大阵的核心被彻底摧毁。
幸存的长老弟子们看着手中颤抖的长剑,突然明白了什么叫绝对碾压。他们世代修习的剑阵,他们引以为傲的传承,在这个白发男子面前,只如童子戏般不堪一击。
上一次,大娘他们只是毁了通天山庄的面子。这一次,洪浩彻底毁了通天山庄的里子。
漫天剑雨消散后,通天山庄陷入诡异的寂静。破碎的剑碑冒着青烟,熔化的青石地面泛着暗红光泽,空气中弥漫着血肉焦糊与金属熔化的刺鼻气味。
洪浩的白发在热浪中微微飘动。他缓步前行,靴底踏在琉璃化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咔咔”声。在一片死寂中教人听得格外分明。
“跑……快跑啊!”
“这不是人,这是魔,是魔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山间回荡。数千名通天弟子四散奔逃,他们丢掉了手中的剑,抛弃了平日的骄傲,此刻只求能离那个白发杀神远一点,再远一点。
洪浩嘴角荡起一抹邪魅微笑,抬起右手,五指缓缓收拢。
天空中残余的剑影突然调转方向,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每一道剑光都精准地穿透一个逃亡者的后心,带出一蓬蓬血花。有人被钉在树上,有人坠入山涧,更多的人倒在血泊中,眼中还凝固着对生的渴望。
小炤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时不时弹出几缕六丁神火。那些躲过飞剑的幸运儿,往往刚庆幸逃过一劫,就被金红火焰吞没,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等火光散去,原地只剩一具焦黑的骨架保持着挣扎的姿势。
整个通天山庄,眼下俨然已经是一座炼狱。真正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洪浩只是保持缓步向前,每一步落下,都有无形的剑气扩散开来。那些躲在暗处逃过第一轮杀戮的弟子,此刻纷纷捂着喉咙倒下,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
主殿前,几十名弟子跪成一排。他们中有白发苍苍的长老,也有稚气未脱的少年。有人痛哭流涕,有人呆若木鸡,更多的人只是机械地磕着头,额头在青石板上撞出血痕。
“剑仙饶命……”
“我等愿为奴为仆……”
“都是云绮母子的错啊……”
洪浩静静地听着这些求饶声,眼中没有一丝波动。他慢慢举起洞天剑,剑尖在夜色中泛着妖异的红光。
“你们说得对,”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确实是云绮母子的错。”
跪伏的人群中,有人露出希冀的神色。
“所以,”洪浩继续道,“你们更该恨他们。黄泉路上,记得找对仇人。”
剑光闪过,数十颗头颅同时飞起。鲜血喷溅在朱漆殿柱上,将“通天山庄”四个鎏金大字染成暗红色。
“小炤妹子,我以前总觉生命可贵。”洪浩咧嘴一笑,“其实杀人和杀猪差不太多。”
“嘻嘻,哥哥想怎样,我便怎样。”精神小妹火红的尾巴沾满血水。
不知甘受五雷轰顶,身死道消换她自由的娘亲,那个将小炤托付给洪浩的美妇,若是瞧见眼下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洪浩站在主殿废墟之上,洞天剑尖滴落的鲜血在发烫的地面上发出“嗤嗤”的声响。
“不在,”洪浩的声音很轻,“云绮不在,楼外楼不在,楼听风也不在。”
小炤蹦跳着从偏殿跑来,火红的发梢还冒着青烟:“哥哥,我都找遍啦!连只老鼠都没放过!”
灵儿接话:“老爷,他们恐怕是……”
“逃了?”洪浩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没关系,总会找到的。”
他转身走向后山,那里是通天山庄的居住区。随着他的脚步,沿途的建筑无声坍塌,化作齑粉。当最后一栋阁楼倒下时,露出了藏在山坳中的一片低矮屋舍。
五十多个身影蜷缩在角落。有白发苍苍的老妪,有怀抱婴儿的妇人,还有几个不过五六岁的孩童。他们身上没有半点修为波动,粗布麻衣上沾满灶灰——分明是山庄里的杂役与家眷。
见到洪浩,一个驼背老者颤巍巍地跪下:“仙长饶命……我等都是端茶递水,烧火做饭的下人……”
洪浩能闻到对方身上柴火的气息,瞧见那双手上厚厚的老茧。这是双做了一辈子粗活的手,决计是连剑柄都不曾握过。
“老爷……”灵儿的声音在颤抖。
小炤扯了扯洪浩的衣袖:“哥哥,他们好弱啊,烧起来都没意思。”
洪浩的目光扫过人群。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死死咬着嘴唇,怀里抱着个缺了耳朵的布老虎。那布老虎针脚歪斜,显然是孩子自己缝的。
“云绮在哪?”洪浩轻声问道。
老者拼命摇头:“老奴真的不知……主母三日前就带着少主离开了。”
“仙长!”一个怀抱婴儿的妇人突然站出来护住老者,“刘叔真的只是厨子!他连前山都没去过啊!”
洪浩认出了妇人手上的烫伤——那是常年端热锅留下的。她怀里的婴儿正在酣睡,小脸脏兮兮的,却透着健康的红晕。
洪浩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看见老者的指甲缝里嵌着黑黑的烟泥,看见妇人衣襟上沾着的奶渍,看见孩童们脚上磨破的草鞋。这些细节如此鲜活,与记忆中的童年画面多有重叠。
旋即大娘那一堆肉泥掩盖了所有画面。
洪浩的白发无风自动,声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端茶倒水也是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