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飞披着斗篷立在营门口,风中裹着一股血腥味和不安的预兆。他盯着夜色中那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亲兵,声音压得低沉:“你说谁不见了?”
“沈……沈长青,将军。”亲兵连滚带爬地跪下,语气中带着颤抖,“卯时点兵点将,属下按例传令,怎知沈将军营中空无一人,连枕边佩刀都没带。”
赵云飞眉头一拧,心中一紧:“营外有没有人见过他出营?”
“查过了。”亲兵摇头,“未留行踪,也无马匹调动。”
赵云飞冷哼一声:“一个顶天立地的大活人,能凭空蒸发?除非他是练过缩地成寸的孙悟空。”
但这笑话说得他自己都笑不出来。他太了解沈长青了,哪怕当年在唐军营里被围,也没见他不带兵器单人出营。他这个副将,酒能喝三坛,话能说三斗,可胆子向来不过头发丝宽。能悄无声息地不见踪影,只有一个解释:不是被请走的,是被带走的。
赵云飞回头看向黑漆漆的营帐,仿佛李安仁那张狡猾的笑脸又浮现眼前。
“速传本将军命令,封锁全营,不准任何人进出。”他一挥手,语气森冷,“三人一队,营外三里设哨;五人一组,营中逐帐排查;沈长青若在营内,三炷香之内必须给我找出来。”
“是!”亲兵领命而去。
赵云飞深吸一口气,回身进帐,从暗箱里取出那封李安仁的信,又看了一遍。
——“潼关之内,有人与你同命不同心。”
这句话现在听起来,简直像是钉进他心里的冷锥。
他曾怀疑李安仁这招是离间计,也曾自信身边人皆是可托之将,可沈长青的突然失踪,把他所有自信都敲得粉碎。他想起过去那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沈长青偶尔深夜不归、几次与斥候交头接耳、还有一次他支走卫士,独自上山打猎……
若是平时,他绝不会多想;可一旦心头有了怀疑,那些细节便如飞雪压枝,枝头迟早要断。
“长青啊长青,”赵云飞在心中叹息,“你若是被人绑走,本将救你回来;你若是……别怪我翻脸比翻书快。”
天将破晓,东边泛起一抹灰白,赵云飞一夜未眠,心里比熬过寒冬还憋闷。
“将军!”巡哨回报,“营外三里山沟发现打斗痕迹,草丛中有血迹,还捡到这东西!”
赵云飞接过来一看,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铜片,边角锈蚀,但中间赫然刻着个“李”字。
“李安仁……”赵云飞低声念着,“你是真把我当傻子了。”
他眯起眼,脑子飞速运转:这块铜片摆得这么显眼,血迹、打斗痕迹、沈长青消失……种种痕迹,就像狗急了乱咬的爪印,明明白白地在说:“是我干的。”
但问题正出在这太“明白”了。
“传我命令,营中所有斥候,全数调至山沟一带,兵分三路,务必彻查周围十里地界;另一半人,暗中守住粮仓、水井与哨台,若有变故,即刻回报。”赵云飞声音森寒,“还有,派人去找李世民,告诉他——我怀疑有人潜入军中行刺,将计就计,请他配合。”
亲兵应声而去,赵云飞站在山沟口,望着乱草丛生的泥地,脑子像点着锅炉一样嗡嗡作响。
他不是在赌沈长青是否投敌,而是在赌李安仁的底牌:若沈长青还在掌控之外,那他就还有救;可若沈长青已站在李安仁一边——那就只能先砍后审了。
三个时辰后,有人来报:“前方林中发现火堆未灭之地,草丛压痕清晰,似有两人逗留过。”
赵云飞骑马亲至,果然看到一处临时搭建的庇棚,火堆旁留下一块啃了一半的干肉。
他一蹲身,看着地上深深浅浅的脚印,低声喃喃:“一人留下,一人带走……可你把人藏哪儿了?”
忽然,旁边传来一阵沙哑的呻吟。
赵云飞飞速转身,拔剑上前,翻开一块覆盖着野草的木板,露出底下一具被绑得结结实实的身影——正是沈长青,浑身泥泞,嘴被塞住,只能含糊哼哼。
“你这是睡地窖了?”赵云飞一把把他拽上来,“沈副将,我看你挺会装啊!”
沈长青被解开嘴布,一口气没喘顺,差点翻白眼:“将军……我被人偷袭了!天杀的,他下药了……还拿刀威胁我,要我写信骗您出营!”
“他让你写什么?”
“他说……”沈长青脸色惨白,“叫我写,说我投敌去了,让您带三百兵来‘抓我回营’。他要埋伏您!”
赵云飞“啧”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脑袋:“你这可真是招人喜欢,一眼被选中当诱饵。”
“将军,那人……不是普通人。”沈长青吞咽了一下,语气发颤,“他知道我老家是辽东,说得比我爹还清楚。他还说,要是我不照做,就让李世民也来一锅端——他知道李将军在哪!”
赵云飞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这小子,已经布好局了。”他轻声道,“这不是在挑衅我,这是在告诉我,他可以随时让这一盘棋翻盘。”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赵云飞沉思片刻,转身便走:“你回营养伤,不准出门。我要去会会这李安仁,看他是不是如自己说的那般,能‘买卖天下’。”
话虽狠,心却不稳。他隐隐有种预感——李安仁下一步,不只是挑拨与挑衅,而是要动手破局。
而他赵云飞这颗棋子,已经被对方放在了棋盘中央。
当晚,一名唐军斥候带回消息:“将军,东山坡地,有一伙人自称‘赵将旧识’,要求夜间与将军密会。”
赵云飞望着月色,目光如刃,冷笑一声:“他终于忍不住了。”
“好。”他低声说,“我这就去看看,他准备拿我这颗‘赵棋’,落在哪个死角。”
说罢,他披上黑斗篷,只带两人,悄然离营。
山风冷,星光碎,夜色下,山坡之上,果然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背手而立,衣袍猎猎,听得脚步声不急不缓地转身。
“赵将军,”他笑道,“你终于来了。”
赵云飞看清他脸,心里却是一震。
不是李安仁。
是另一个人,一个熟面孔,却从未在这战场上见过的人。
那人微微一笑:“不必惊讶,赵云飞,我们又见面了。只是这次,你得听我说完——因为你一直都搞错了,谁才是棋手。”
赵云飞瞳孔微缩:“你是谁?”
那人淡然一笑,只答了两个字。
“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