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羽客闻言开口道。
“说说看,你的想法。”
“是。”
鹤柱思量片刻蹙着眉说道。
“其实...若按徒儿自幼所学的黄天正信来说的话,徒儿倒是觉得殿下的想法并无不妥!”
“嗯。”
“毕竟黄天、大贤良师...”
他朝着画像恭敬的拱了拱手继而道。
“都曾批判过背叛婚姻的男女,但...奈何自古风时代,人们为了追求更多的子嗣追求那些成功分娩过的女性开始,到后来大晋威加海内及并四方,民风随之愈发开放。到如今这种行为人们早已见怪不怪,甚至还出现过以情人多外宅广为荣的这种可怖可耻的异端思想...”
“嗯。”
羽客点了点头。
“且现下大晋也好,黄天正信也好,都正值风雨飘摇之际,贸然扭转这种歪风邪气移风易俗的话...民众不乐,恐生事端...所以徒儿认为,单拿冯少府这件事来说...该管,但不是现在...”
他话中风雨飘摇的黄天正信单纯指的是正朔宗而非东边盛行的黄天宗,因为正朔宗认为黄天宗也是异端邪说。
实际上人家黄天宗这会好着呢,完全谈不上风雨飘摇。正相反,黄天宗目前正处于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大盛之世。
对内,道庭在地方封国上的权威与日俱增,甚至在一些地方渠帅的权威比当地的君主还大。
对外,不断发起的黄巾军对那些不信奉正信的“蛮夷”们的征伐不断获胜,黄天宗的信奉范围不断扩大。
甚至在江南面对曾经不可一世的米教都逐渐反推了回去,哦,差点忘了提了,大晋的核心关中地区几十年前也被黄巾军们占领并建立了个大雍。
不过这件事其实并不是当时黄天宗贤师的本意,属于是多方因素下的意外产物,直到前不久上一任贤师去世前还在批判着当年那些不听号令,擅自攻入长安的黄巾军们。
黄天宗的这种盛世大约还能持续两、三百年左右,直到一场空前的思想变革彻底撕裂黄天世界,将黄天道庭的权威打落。
当然,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回到现在。
在听完了鹤柱的答复后羽客缓缓点了点头。
“嗯,你说的有道理。”
“是吗。”
鹤柱脸上显现出意外的神色,看来他平时没少被羽客数落,但不知为何他神色间隐隐蕴含了一丝失落,大概是他为不能就此纠正歪风邪气而感到意外吧。
他脸上若有所思,不知在想着什么。
正想着,羽客忽然带着一丝笑意开口道。
“不过大概小春...殿下在写这封信时,身旁应该没人这么劝他...”
“嗯?”
鹤柱闻言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不知道羽客为什么会忽然说起这些。
随即,羽客抖了抖手上的信,重新将目光移上去喃喃道。
“我看看...”
片刻后恍然大悟般笑道。
“看字迹...是轻柯啊,哦,难怪...”
看着羽客的神情以及自顾自的说着,鹤柱缓缓开口道。
“那...您是打算顺应殿下的想法吗?”
闻言,羽客收敛笑意,他没有回答鹤柱的问询,而是开口阐述道。
“鹤柱,你方才其实说的不错,但还漏了一节...”
“哦?”
鹤柱闻言立即行礼道。
“请师傅指教。”
“你方才从百姓的角度出发,说如此一来百姓不乐,这很好,也很对。”
“那...”
“但你忘了公卿了。”
“嗯?”
“冯适之出身的冯氏,也不可忽视。”
“这!”
羽客话音刚落,鹤柱脸上就不由得显露出了恍然般的大惊,双眸下意识睁大,才想起自己竟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环。
只听得羽客接着不急不缓的开口道。
“如若你这次便如此放过了苏、周二人,那冯氏族人恐怕满意不了,激情之下甚至会做出动用私刑的事情来,到那时大伙都不好看。”
“是,是...”
鹤柱恭敬的行礼称是,他不敢想如果这件事自己做主便会有如此后果,看来自己的确欠缺的还太多。
耳旁再次传来羽客的声音,不同方才的是这次多少带上了些掷地有声。
“所以单是这次便顺应殿下的意思吧,这样一来殿下高兴、冯氏高兴,公卿能理解、百姓也能理解,何乐而不为呢。”
“是!”
鹤柱当即称是开口道。
“还是师傅高瞻远瞩,弟子受教了!”
随后羽客不再多言,伸手越过自己肩膀将范春的那封信朝后递了过去。
鹤柱见状赶忙接过,随后想起了什么又低声问道。
“那...还请师傅明示,这次具体该施以何种处罚...”
“问殿下。”
鹤柱话音刚落羽客便给出了这样的答复。
鹤柱点点头,随后倒退两步深施一礼后转身离去。
大殿里再次恢复寂静,只有顺着窗缝流进来的微风轻轻晃动画像,时不时发出一丝轻微的声响。
月下,离开大殿的鹤柱听不在庭院中,借着月光他拿出那封信再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不多时再次看完后他轻叹一声后脸上若有所思。
老实说鹤柱其实看不惯范春种种没有正形的样子,所作所为总让鹤柱感觉这人不大正经,所以他一直不怎么看得上范春。
但冯少府这件事他惊异于范春居然敢向人们心中一贯的认知发起挑战,不论是为了维护公序良俗也好,为了冯少府个人也罢,甚至带着自身的目的性也足以让鹤柱感到出乎预料。
看着信上工整且隐隐有些让人感到“咄咄逼人”的字迹,哪怕这样的字迹也仍旧磨不平字里行间一眼就能看出属于范春的那份不正经。
鹤柱看着看着脸上若有所思,似乎对这位殿下又有了新的认知。
片刻后他缓步离开庭院,去给范春写答复和请示去了。
当天晚上,鹤柱就将给范春的回表写了出来,差人送去了宫廷。
但奈何天色太晚,所以等到范春看到这封回信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于是第二天清晨。
朝会殿外的长阶上,无数朱墨相间的身影鳞次毕节,令人眼花缭乱。
大臣们拾阶而上边三三两两谈论着什么,头一天冯少府家发生的事已然传开,想必他们接耳所言的多半就是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