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着凉了吗?”
紫菊接到通知,得知方筱染二人回来,连忙前去迎接,却被守门的侍卫告知,说这人携手而归,却双双着凉,这会儿侍女们正在熬姜汤。
实在不放心,紫菊立即命人去准备热水,然后带着熬好的姜汤敲开了房门。
此刻,方筱染正披着外衣坐在窗边给自己和顾煜清开方子。
好在她自个儿就是大夫,饶是染上风寒也不打紧。
写完药方以后,方筱染面无表情的扣在了顾煜清脸上,“抓药去吧。”
顾煜清看了眼药方,略有些嫌弃把药方推回去:“我不喜欢甘草。”
方筱染冷笑一声,指尖一弹,药方又飞回顾煜清手中,“顾二公子若嫌甘草甜腻,不如直接嚼黄连?”
闻言,顾煜清先是咳嗽两声,然后狐疑的抬头问:“黄连能治风寒?”
方筱染斜睨他一眼,指尖轻轻敲了敲案几:“黄连清热,专治某些人的心火旺盛。”
说着,她突然打了个喷嚏,声音略有些清脆,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吧。”方筱染拢了拢自己的衣襟,坐起身,淡淡开口。
很快门被推开,紫菊等人端着姜汤进来,看他们二人明明已经受凉竟然还坐在床前吹风,急得紫菊赶紧上前将窗户关上,“夜雨本就凉,今夜风还格外大,可莫要病情加重。”
“无碍,我身子很硬朗。”方筱染如是道,却止不住的咳嗽了两声,顾煜清勾唇一笑,“是挺硬朗。”
窗外夜雨翻涌而来,雨水不断的拍打在芭蕉叶上,听起来很是嘈杂,时而还有两声惊雷落下,慕然将整个行宫照亮。
那雷电,如同将天空撕开了一道口子,很是吓人。
“紫菊,去给我准备一桶热水,我要泡个热水澡出出汗。”方筱染突然开口,紫菊一听,微微点头,“奴婢已经为您备好。”
雨越下越大,狂风不断的拍打着窗户,随着风声袭来,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停在窗外。
整个人浸泡在热水中的方筱染察觉出窗外的情况,微微偏头,“如何?”
“二皇子率李都督的人马正秘密行动,已朝行宫靠近。”
窗外的声音不大,被雨水冲刷殆尽,几乎什么也不留下,可方筱染依旧听得非常清楚,初七这是用内力发出的声音,只有内力达到一定程度的人才能听见。
“竟是他先行动。”方筱染微微眯眼,眸中忽而泛起一丝凉意,“看来他十之八九是受端王挑唆所致,端王倒是打得好算盘,让二皇子当这个出头鸟,自己则躲在暗中,坐收渔利。”
初七低声问:“那还需要继续盯着吗?”
“继续盯着,莫要被发现,有风吹草动随时禀报我。”
这雨一连下了三日,雨幕如铁,黑压压的云层中不时划过惨白的闪电,将行宫飞檐上的嘲风兽映得狰狞可怖。
二皇子赵昔勒马立于宫门前,玄铁甲胄上雨水蜿蜒如泪,手中那柄御赐的龙纹剑却干燥如常,剑鞘内里的鲛绡竟是将雨水尽数隔绝。
“殿下,行宫各门已经被控制。”李都督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铁护腕磕在刀鞘上铮然作响,“只是,皇后娘娘那边……”
这次的事,赵昔并未与皇后商议,只是偷偷派人将此事告知于她,皇后自然是竭力反对,可赵昔却不肯罢休。
他已经背上谋逆之罪,根本不可能东山再起,这一次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必须赌一把。
身为昭帝亲子,他怎能不知晓自己父亲的铁血手腕与冷血无情。
从被废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必管她,事成之后,她自然会明白我的苦心。”赵昔攥紧缰绳,指骨泛白,他紧咬牙关,已然下定决心,这次,不能退,也退不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道惊雷劈开夜空,惨白的光照亮了行宫大门,赵昔高举长剑,剑锋在雨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光:“杀进去!活捉昭帝者,封万户侯!”
叛军如潮水般涌向宫门,铁甲碰撞声与喊杀声撕碎了雨夜的寂静。
“陛下,不好了,二皇子他,他率兵将行宫包围……”
就在这时,一个宫人行色匆匆的冲进大殿,满脸焦急的跪倒在地,声音都在发颤。
此话一出,正在为昭帝倒茶的惠妃指尖微顿,面上满是担忧与惊异。
“他果然还是沉不住气。”不想,昭帝对这件事并不意外,只是微微叹息。
聪明如惠妃,自然听出端倪。
心想难道陛下早就知道二皇子会谋反?
一个被关在宗人府深处的人,没有皇令根本出不来,这二皇子显然是受人指使。
是端王,还是其他人?
惠妃心绪难平,可又不敢表现出来,以防被昭帝看出端倪。
“陛下,这,该如何是好……”宫人自是不知内情,只吓得面如土色,声音发颤。
昭帝却气定神闲地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锐利的眉眼:“慌什么,行宫没那么容易攻破。”
说着,他神色淡淡的看了眼惠妃,“继续。”
惠妃一怔,忙继续为昭帝倒茶。
雨夜中,厮杀声震耳欲聋,却又被雷声掩埋,唯有猩红的鲜血汇聚成涓涓细流,触目惊心。
赵昔领着叛军,掠过一地的尸体,玄铁甲胄上已经被鲜血浸染,东门已经被攻下,他提着滴血的长剑,一步步踏上白玉台阶。
雨水冲刷着剑身上的血迹,却洗不去那股浓重的血腥气。
“殿下,前面就是内宫了!”副将激动地喊道,脸上混着雨水和血水。
赵昔却突然停下脚步。
太安静了。
东门攻破得太过顺利,这一路上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
那些所谓的禁军精锐,简直不堪一击。
不对劲。
倒像是请君入瓮。
行宫分为外宫和内宫,皇室中人以及近臣及其女眷都住在内宫之中,这外宫防守如此松懈,内宫却始终紧闭宫门,寂静得可怕。
赵昔猛然意识到什么,脸色骤变,厉声喝道:“撤!快撤——”
可已经晚了。
“轰——”
内宫城墙之上,突然亮起数百支火把,火光映照下,禁军弓箭手森冷的箭矢已对准了叛军。
“本王的好侄儿。”端王的声音从内宫城楼上传来,在雨夜中格外清晰,“当真是没让本王失望。”
“赵元德,你骗我!”赵昔浑身发冷,一瞬间全都明白了。
端王之所以那么好心将他救出,无非就是想借他之力谋反,他是反贼,而端王则是借清叛军之名行篡位之实!
赵昔双目赤红,长剑直指城楼上的端王:“你早就算计好了!让我做这个替死鬼,你好坐收渔利!”
端王抚掌大笑,笑声在雨夜中格外刺耳:“侄儿现在才明白,未免太迟了些。”
“所有人,听本王号令,诛杀叛军,保护圣驾!”
端王振臂高呼,从身旁禁军手中取过一把长弓,将其拉满,利箭瞄准了赵昔,“好侄儿,本王送你一程。”
“哼,赵元德,今日我就算死在这儿,也不会让你好过,你想坐收渔翁之利,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命!”
赵昔红着眼怒吼,可话音刚落,一道尖锐的长剑毫不设防的从他背后刺入,他震惊的转过头,看到李都督那张冰冷阴寒的面容。
“你,原来,你,也是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