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传说中的东方大陆有五洲,一海、及一岛,五洲有七国,分立而治。七国分别为沛、宋、辰、闽、辛、祁、纪。一海为环海,根据所处地理位置不同又细分为东南西北四海,海中央为一孤岛,岛上有神山,山上有神殿。
七国环立于环海上,环海中央的孤岛叫做琅仙岛,岛上有一座清阳山,清阳山有五座山峰,分为东南西北中,中山山顶上每年的正月都无比热闹。因为每年的这个时候,七国无论敌友,无论是否战事正酣,国君都要将战火偃旗息鼓,将其它要事暂时放置一边,带着亲随,渡过环海,登岛、拜山,献祭,祈福。无疑这也是每年七国最和平的日子。
曾有预言道,七国公历的万年这一年,世间会有天选之人和神使降世,此后,七国将为一国,世间从此常享太平,百姓安居,再无战事。此时正是七国公历的万年整的前一月,各国早就蠢蠢欲动,七国的国君七日前便开始斋戒沐浴,整冠理袍,恭恭敬敬地等待着正月初一这一天的到来,心中不免都在殷殷期待,自己就是那个天命的天下霸主。
可偏偏这天选之人和神使究竟是谁?会以怎样的方式出现?典籍记载中并无只言片语。
清阳山的北峰上有一座天机阁。后世有善观星象、占卜未来者,则为天机阁阁主。天机阁独立于七国之外,与世无争。说来也奇,天机阁每逢乱世就必出一能人异士为阁主。而这一代的阁主居然是个娃娃。
这一日,正是万年新年到来三日前的午夜,朗朗星空上,一颗璀璨夺目的新星突然就出现在北方天空。天机阁里负责观天的值守看到了不觉一惊,正要回去禀报,却见阁主已经悄然站立在自己身侧。
这阁主十岁左右的样貌,却有一副老成相。只见他摇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哎!你总算出现了!”
话毕,他眯起眼睛,观了观新星所在的位置,又掐指算了一算,随即对旁边的值守吩咐道:“传书各国,神降使节于北峰,速寻。”
第一章
少女像是从一场漫长的睡梦中醒来,她眨了眨似乎有千斤重的眼皮,发现外面的阳光从开启的窗口直射在她脸上格外刺眼,她赶紧又把眼睛闭上,抬起一只小手挡在眼睛上面。这一抬手,手腕上发出叮当悦耳的清响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十分好奇地睁开一只眼看个究竟——原来是手腕上一只不知什么材质通体墨黑又嵌着奇特红色纹样的镯子,上面坠着个小巧玲珑造型复杂奇特的金坠子。
少女从冰凉的地板上爬起身来,低头看看自己,试图回忆起自己是谁,为什么睡倒在一个破茅草屋里。可脑子里就像一团浆糊,什么也想不起来。
脑子不转,肚子却转,一阵阵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少女揉一揉自己的胃,环顾四周,想找出一点能果腹的东西,可这茅草屋十分简陋,除了墙壁和门窗,屋内空无一物,连房顶都是漏的,厨房更是没有,显然荒废已经有些时日了,怎么可能有任何能吃的东西存在。少女又向窗外看了看——青山绿水,风景优美,俨然一个世外桃园,可惜就是看不见人,怎么也绝不像是有吃的东西会自己冒出来的样子。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肚子饿了就要吃,乃是一种最基本的本能。少女果断决定——先出去找吃食!
少女走出屋子,屋外一条羊肠小道直通进林子里去,想必顺着这条道走,应该能找到有人烟有吃食的地方吧。她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毒太阳,赶紧上了路。沿着小道在林子里走了两个多时辰,却既没有找到人家,也没看到人影。一路上没吃没喝,树上的果子也没看见半颗。少女在心里默默的哀叹。只觉得自己眼现金星,嗓子冒烟,正觉得自己要晕倒的时候,隐隐听到远处似有流水声,立马来了精神。她咬了咬牙,又紧了紧腰带,离了小道,循着水声往林子中穿行而过,不多久,终于找到一条平坦的大路,看到不远处一条涓涓溪流。少女喜出望外,三步并作两步往溪边跑,谁料想脚下被突起的半截树根绊得一个踉跄,身体向前直直扑倒,脸更是直接摔进了一个泥洼里。
少女还没来得及从泥洼处爬起来,耳朵就听到旁边一个男声,爆出几声嗤笑。她爬起身,一只手使劲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把嘴里的泥巴也往旁边猛淬了两口,眼睛循声一望,只见一个锦衣金冠的少年,手里转着一柄扇子,嘴里叼着一根稻草,歪着身子懒散地坐在一颗大树下,正带着一脸笑瞅着她。他身旁一个仆从,立身斜靠着大树,手上拿着一柄长剑,一身武人劲装打扮。武仆长了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和这个笑嘻嘻的男子形成鲜明对比。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少女愣乎乎的问少年。
“没什么。我就是看到一只莽撞的小狸猫跌跌撞撞地来了个狗啃泥,觉得有趣罢了。”少年把口中的稻草吐掉,靠着树干,继续一手枕着头,一手转着扇子。这姑娘莫不是个傻子吧?别人笑她,她还不明白。
“莫非是我可笑吗?”少女咬着嘴唇,低头看看自己,一副不明白自己哪里可笑的模样。
但转瞬,她又不好奇少年为什么笑她了,因为她有了更好奇的事情——眼前这个人生的怎么这样好看?!一对英气十足的剑眉下面,是一双仿佛能勾人魂魄的长眼,两点目光如寒星在黑夜闪耀,鼻梁挺直如松柏,高高的压着两片似笑非笑绯红唇,这嘴角的一边斜斜的向上扬起,露出一点雪白的贝齿。少女的心动了一下,自己也不明白这种悸动是什么,只觉得自己愿意一直看着他,看到天荒地老。
少女瞧着瞧着,听见自己的肚皮又不争气的发出阵阵哀叫,声声提醒着她——好饿,好饿,真的好饿!少女感觉自己双颊发烫,也不知道是因为见到了少年心悸,还是饿的,反正无论是哪一样,都让她此刻胸闷气短。
少年看着眼前的少女,像个呆若木鸡的泥人儿一样杵在那里,那神情,像是要吞了他,这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不害臊的女子!他心里这么想,突然听到少女的肚子叫,不免又爆出两声嗤笑,想憋都憋不住,本想着再调侃她两句,但看看天色,日已西偏,还是及早出发返回行宫的好。他微笑着起身,阿木汗给他递过包袱,他想了想,从里面掏出一块饼一囊水,笑着冲少女喊了一声“小狸猫,接着!”,随即将饼和水囊都抛了过去。
少女晃过神来,双手接住飞抛过来的饼和水,简直像接到了什么宝贝,瞬间觉得少年真是天下最大的好人。她狼吞虎咽地咬了两口饼,喝了几口水。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
少年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解了拴在树上的马,一跃而上,和阿木汗两人准备策马而去。少女见状赶紧边把嘴里的饼子全咽了下去,边仰着头冲着高高在马上的身影问道:“喂!你可知道这里附近有没有人家?”
“你要在这里找人家?”少年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地仔细打量起少女——看她衣裙样式虽很似是沛国贵族女子的锦缎罗裙,但加了些改良,这锦缎素白素白的,不似一般的罗裙有花样纹饰,还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珍珠光泽。发髻更是奇怪,是两个圆锥形竖在头顶两侧,就像狸猫的两只耳朵。
瑞不禁好奇的反问:“你是哪一国的?要找什么人家?”
少女毫不防备地回答道:“我不记得自己是谁,来自哪里。我醒过来的时候就躺在这座山山顶处的一间茅屋里。要找人家不过是因为我饿了,山上既没看到旁人,又找不到吃的。”
少年一时听得糊涂,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若说是真,一个孤身女子在这深山老林里已然失忆,既不像受惊胆怯,也不像急着寻找自己的身世,首先想的是填饱肚子,这可不是有点傻?若说是假,这假话也太假了!若说是别国的奸细想用美人计?可美人计的出场也不能是这么别出心裁吧!这张泥脸,哪里还能看出是个“美人”?
“小狸猫,你可知哄骗我的下场?”少年语气倒不严厉,细听还带着几分戏谑的味道。
”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就是在一间茅屋里醒过来,不记得自己是谁,自然也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醒来后又渴又饿,茅屋里又没有吃喝,才想着要出来找到人家,想着有人的地方总有吃的了吧!”少女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急忙解释道。
“你忘记了自己是谁,醒过来第一件紧迫事竟不是要寻找自己的身世和家人么?”
“我没有家人,又为何要寻?”少女说的十分笃定。
少年皱了皱眉,“你不是失忆么?怎知自己没有身世家人?”
这一回少女歪着头,努力想了一想,“反正我就是知道!”
简直就是鸡同鸭讲!少年打了个无奈的哈哈,决定不再继续纠缠,终于恢复了自己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态度,露出他招牌式放荡不羁的笑容,回答少女之前的问题道:“这里可没有什么人家。有的话也只有豺狼虎豹。它们应该最喜欢吃你这样的小狸猫——”
话还未及讲完,不远处就好似配合演出似的,传来几声狼嚎。
少女听到豺狼虎豹,又听到狼嚎,虽然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却也不似非常畏怯,仍然还在想着吃的。
“好心人,但你总知道哪里有人烟是不是?你能不能把我送到有人烟的地方?”少女两只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少年。
“多有不便!” 少年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他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善心乱发的人。如今在山上的都是各国皇室要员,先不说自己此行莫名其妙带回个女子不知道怎样和王兄交代,就仅看此女呆呆傻傻语无伦次身份可疑,万一真的是细作或刺客,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少女咬了咬唇,犹豫了片刻,终于举起右手,给对方亮了亮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好心人,只要你能把我带到又安全又有吃食的地方,这镯子上的金坠子给你当作酬谢如何?”
少年见到这镯子,眼睛倒是陡然一亮。在他王兄宫中的藏宝阁里,有一黑色匣子,传说匣子中有一至宝,自远古流传至今,却无人能打开,谁也不知道这宝贝究竟为何物?也有传说称,这匣子里装的乃是藏宝图和神器,若能打开这匣子,得到这些物什,则可得到这天下。这黑匣子上的图纹,可不就和这少女镯子上的一模一样么!
少年瞬间就打定了主意,坐地起价道:“如果我要你这整个镯子呢?”
少女皱着眉头,像是十分纠结。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少女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记得这镯子十分重要,只是不记得这镯子是怎么个重要法。原本并不想轻易送给别人。如今对方狮子大开口,竟要把整个镯子都夺了去,十分不舍得。可此刻日已西斜,自己白日里走了两三个时辰,人的影子都没见到一个,只怕错过这村,再没这店,万一后面再遇不到其他人,又天黑林密的,无人引路,岂不是要冻死饿死在这山岭里?
少年看少女犹豫不决,似是猜到她心思,继续连哄带骗,添油加醋的说,“这里乃是一座荒岛,这几座山乃是荒山,多少人在这山里迷了路,只要三五日无粮果腹,最后就死在这林中了。就算你认路,凭你两条腿想走出山去也不容易。即便活着走出去了,到了海边,渡不了海,也是要困死在这岛上的。我既然来了这岛上,就肯定做了些准备,可以安全无虞的回去。可毕竟这粮食淡水吧,都有定额,多你一张嘴,别人难免就要少吃少喝些,分掉别人的定例,总要打点打点人家吧,你这镯子黑黢黢的,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宝贝,你要是实在不舍得就算了。你自求多福!咱们就此别过!”说罢,故意拉起缰绳作出一副要走的模样。
“好好好!你别走!我答应!”少女果然上套,迫不及待的点头应允。眼下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还是先找到人家供吃供喝——活着才要紧。“我可不可以先去溪边洗把脸?”,少女刚才摔进泥里,现在脸上的泥渐渐干了,十分不得劲。
却听见少年不耐烦的说:“何必耽搁时间在这样的小事上。这张脏脸正适合你这只小狸猫。你要是现在不跟我走,我可就自己走了。”少年端坐在马背上威胁道。
此刻自然是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比洗脸重要!少女抬着脖子,冲着高高在上的“主人”露出一脸纯真的笑,放弃了去溪边洗一把脸的迫切需求,对着少年伸出一只手,说道:“拉我上马吧!我自己上不去!”
“你这么脏,居然还想和我共乘一匹马!”少年在马上摇摇头,对身后的武仆说道:“阿木汗,你带着她吧!”
阿木汗答了一声“好”,随即翻身下马,把少女领到自己的马前,双手举着她的脚,抬着她跨到了马背上,然后自己也上了马。
少女此时却觉得有点扫兴——若是能和那个爱笑的少年一起乘马,想必就又能感受到那种令人愉悦的心悸了。但是多么遗憾啊!他却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