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云躺在床上,一直不敢闭眼,耳朵里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晚云被侍卫抓住。
烛火已熄灭,她担心别人发现晚云不在屋里,便未呼喊侍女进来更换蜡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她心中隐隐有些害怕,不自觉地把身上的被衾裹了裹。
房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有人推开门从外面走进来,苏慕云以为是晚云回来了,急忙掀开被子,半坐起来。
她张开嘴,“妹妹”两个字还没喊出口,房门又重重地关上了,她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若是晚云,定不会如此用力关门。
那人步子沉重,走路咚咚作响,一听便是个男子。
苏慕云心里颤了一下,又很快镇定下来,不停安慰着自己,或许事情没有想的那么糟,所以在脚步声来至里屋时,她大着胆子喊了声:“二公子?”
那人没有应答,却突然加快步伐,跑至床边来,一下子将苏慕云按倒在床上,他一边撕扯她的衣物,一边开口道:“小美人,今夜让本公子来尝尝鲜儿,看看你到底有何销魂之处,竟迷得我那弟弟晕头转向。”
苏慕云惊恐不已,声音都在发颤,大喊着:“来人......”
一句话未说完,齐耶达便一巴掌重重扇过来,苏慕云瞬间头晕目眩,脑子里嗡嗡直响,再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迷迷糊糊间,有一只大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一个冰凉的身体压了上来,他抽打她的脸,啃咬她的胸口,嘴角和胸前有血液在向下流淌,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这一夜,漫长得好似一生,所有的痛楚都融化在泪水里。
苏慕云睁开肿胀的眼缝,隐约看到窗外天光微亮,她缓缓泄了口气,好像看到敞开的门边,有一个身影翩然伫立,他回头看向她,嘴角含笑,轻声说道:“娘子,我来接你回家。”
她淡然地笑了笑,抬起已经被折断的手指,想伸手牵住他的衣袖,可无论怎么努力,那近在眼前的人就是触摸不到。
苏慕云颓然落下手臂,闭上眼回忆着荣瑜的音容笑貌,他的一点一滴,仿佛已经刻进她的骨子里,这些年,没有一日她不是在想念中度过的。
她并不怕死,只是有些遗憾,若她也不在了,这个世上大概就不会有人再记起荣瑜了吧。
御书房里,晚云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攀着绳索爬回了地面。
那地道只能容纳一人通过,里面沉闷又压抑,晚云摸着岩壁,一直向前跑,她估摸着时间,至少在里面跑了有两个时辰,可前面依旧幽深黑暗,探不到尽头。
晚云不敢再耽搁下去,若天一亮侍女发现她失踪,会立即去回禀可汗,且这御书房外看守的侍卫不少,巡逻的人也来来往往,她现在满身泥土、蓬头垢面的,很难躲过侍卫的盘查。
她必须得赶在天亮前,回到景馨苑。
晚云原路返回书房,又脱下外衣,把周围的灰尘和泥土全都扫进地道里,她实在太累了,坐在地上歇息好一阵,才恢复一点体力,咬牙坚持着将书架推回原位。
做好这一切,她才翻窗而出,小心谨慎地躲开侍卫,溜回自己的卧房。
刚走至门口,晚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怎么夜里房门还大敞着?
她踏进屋子,将包着工具的布帛藏到门后,手里捏着一把小尖刀,凝神屏息地朝里屋走去。
当看到苏慕云光着身子,浑身血淋淋地躺在床榻上,晚云差点吓晕过去,她几乎是爬到床边的,双手抖个不停,慌乱地扯过被子,裹在苏慕云身上。
她大口喘着粗气,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呼吸不过来。
“姐姐。”晚云艰难地喊出口,泪水模糊了双眼。
她抚摸着苏慕云的脸,试图唤醒她,看着昔日那张美丽清秀的面容,已经变得五官扭曲青紫相间,晚云的心宛如刀割般疼痛。
苏慕云已是奄奄一息,她无力地睁开眼,看到晚云的一瞬间,脸上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在最后的弥留之际,还能有幸见到晚云平安回来,真好。
“别哭。”她缓缓说着,“死亡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我的痛苦要结束了。可你还得好好活着,为了孩子和他们,千万隐忍下去,不可乱了分寸。齐耶达已出狱,你要想办法保护好自己。”
晚云哭着道:“傻姐姐,我不是告诉过你,景馨苑有林夕留下的暗卫,若遇到危险,你便吹响铜哨,定会有人来救你的,你为何不用?”
苏慕云眼里泪水不停滑落,没有力气再解释更多。可即使苏慕云不说,晚云也能明白,那是为了保护她。
暗卫虽归属林夕管辖,可依旧出身宫廷,齐耶达是北夷皇子,他们不一定敢杀他。而一旦唤来暗卫,那势必要惊动可汗,苏慕云冒充晚云,躲在她房里的事也会随之露馅。
那个时候,晚云正在密道里,事关他们这么多人的安危,苏慕云自然不能让晚云的行踪暴露,她没有半点犹豫,选择自己忍受这一切,去给其他人换一线生机。
她目光平静地望着晚云,说了最后一句话:“幸好......昨夜在房里的人......不是你。”
苏慕云轻轻闭上双眼,从此再也没有醒来。
晚云趴在床边,哭得声嘶力竭,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在全身漫延开来,先是姨母,再是苏姐姐,她眼睁睁看着她们在自己面前咽气,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连替她们报仇都做不到。
她用尽所有心思,不过是盼望着给大家谋一条活路,为何就这么难呢?
晚云捧起苏慕云的双手,才突然发现,她的十根手指几乎全部折断,乌青的皮肉下,那摇摇晃晃的指节触目惊心。
苏姐姐得有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忍下这断骨之痛,受尽折磨也没有寻求帮助,而这一切苦难,原本不该降临在她身上的。
晚云茫然抬起头,只觉得屋顶房梁摇摇欲坠,桌椅板凳四处游移,这个世界仿佛要轰然崩塌,开始天地旋转,四分五裂。
她的脑子里已没有理智可言,像个瞎盲的疯子一般,摸索着从地上拾起那把小尖刀,奔向明晃耀眼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