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
毫不意外,门外就是阿衡,他手里还牵着今天那匹马。
门开后,他没马上进来,也没行礼,而是把他后面的人让了进来。
一个年轻的妇人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头上戴着帷帽,手里还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娃。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整洁干净,和阿衡原本身上的乞丐装不太搭。
一进门,妇人就拉着小女娃冲他们行了礼,小蛮默默让开,去接阿衡手上的缰绳,景春熙躲不开,只能受了。
“夫人,这边请。”景春熙微微一笑,带着他们进了前厅。
前厅已经摆好了桌椅,菜也上齐了。景春熙示意他们坐下来,阿衡拉着小姑娘坐在一边。
那妇人却没有摘下帷帽,眼神还在打量着景春熙,似乎有些怀疑,或许是觉得她年龄太小,并没完全信任她。
“夫人,先坐下来吃饭吧。”景春熙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自己先坐了下来,递给小女娃一双筷子。小姑娘接过筷子,好奇地盯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
夫人最终脱下了帷帽,放到旁边的椅子上,才慢慢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她又高又瘦,不出意料,脸上的轮廓和眼睛都跟陶金有几分相像,是个漂亮又温婉的女人。但明显看得出她现在有些憔悴,眼神里还带着莫名的悲凉。
景春熙默默地掏出了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那块墨玉,轻轻地放在桌子上靠近阿衡和夫人的位置。
“你是陶家人”
“怎么会”
夫人和阿衡几乎异口同声地惊呼。他们几乎同时凑到那块玉面前,妇人拿起玉的时候,手是颤抖的,眼里含着泪,嘴里不停呢喃:“怎么会怎么会兰姐姐也只有一块,应该在世子身上,难道……你是姐姐后来生的孩子你是她的女儿”
然后她又抬头看了看景春熙,有些不确定地摇了摇头,问:“世子怎么了”
看到妇人喊出来的话几乎带着疯狂,可能是担心陶金出了什么事,墨玉才会传到她手上。
景春熙连忙说:“世子没事,他们都没事。”
这一家人的身份,景春熙已经十分确定,是陶金的姨母一家无疑。
景春熙是为陶金高兴的,毕竟无意间帮他找到了亲人。但她看到夫人的精神状态,却不敢马上告诉她陶金的母亲已经过世的事——以后还是让陶金慢慢跟他们沟通吧!
夫人听到这句话终于放了心,安静地坐了下来,但也没有动筷,景春熙那块玉佩她也没有放下,只是一脸狐疑地看着景春熙,眼里依然含着泪说:“你不像姐姐,一点都不像。”
其实她的眼神,更像是想得到景春熙肯定的回答。
阿衡也一脸期盼,眼里泛红,满含深情地说:“你是我表姐,对不对你一定是的。”
景春熙没有回答他的话,她一下不知道如何解释,怎么才能让他们相信,陶金会把这么贵重的信物送给她。
这时候,阿衡也把自己那块墨玉取了下来,两块玉放在一起对比,大小、成色、形状完全一模一样,应该是一块玉石上取出来的。
“陶家的孙辈每人都有一模一样的一块,我们出嫁的时候,母亲也会送。姐姐的那块给了世子,那时候他才两岁。”夫人说话的时候有些哽咽,但已经非常平静。
“世子一直在找你们,他前两天还在浔阳城,刚去了建安郡。”景春熙为了让他们放心,说出了实情。
“真的他还会回来吗姐姐呢”夫人忽然又提高了声音,但神情已经很淡定了。她紧紧地拉住景春熙的手,抓得她生疼。
“母亲!”阿衡意识到她状态不对,连忙急切地喊了一声。
这一声提醒终于让陶夫人松开了手,但她那急切的眼神一点都没变。
“你们会见面的,他肯定还会回来,我也会尽快给他传信。对了,你们怎么会来浔阳城孝康哥哥一直在京城附近几个县,还有姨父老家寻找,根本想不到你们会回来。”
“孝康”
陶夫人发出了疑问,两岁的孩子还没有启蒙,有些人家的孩子恐怕都没取名,更别说有字了,他们不知道很正常。但景春熙不敢说出陶金的名字,担心知道陶金用母姓,会让他们生出无端的揣测,反而更伤心。
“世子的字!”
可能听出了景春熙话里的破绽,陶夫人忽然问:“那小姐是谁为什么会有世子这块玉”
景春熙盯着她良久,才说:“我姓景,是景大将军府的人,也是孝康哥哥信任的人,你们也可信任我。我们现在住在陶府,但不久就会离开。”
对这样的人家,景春熙已经没有什么顾忌,毕竟两家的遭遇差不多,可以说是同病相怜。
陶夫人吃惊地看了看景春熙,又看了看阿衡,看到阿衡也点了点头,她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我们的家还在!那承睿、承智,阿衡~~快!~~快去!……”陶夫人的眼里忽然燃起了希望,还有一丝亮光,不停地催促着阿衡。
阿衡点头就冲了出去,景春熙旁边的小姑娘并没有被吓着,一直盯着景春熙和娘亲的脸,眼神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她明白了多少。
听到陶夫人说出这两个名字的时候,景春熙心里也燃起了希望,看陶夫人的急切就知道这两个人肯定不一般,唯有暗暗祈祷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如果如她所想,那么陶金的心就不会死,陶家能否留下血脉,一直是他和他母亲的心结,或许那一线希望还在。
“你们先吃!”
景春熙趁着这会停顿的功夫,给小姑娘和陶夫人都舀了大半碗鸡汤。
然后说:“夫人别急,一切都会好的,填饱肚子要紧。”
但是她们母女两人都没动筷子,小姑娘也乖巧地没有说话,没有闹。
除了一双乌黑的眼睛极为相似,小姑娘和陶夫人长得不太像,可能更像她父亲。她眨巴着一双大而漂亮的眼睛,说:“谢谢姐姐!糖糕很好吃,我不饿。”
那模样似乎是说,糖糕已经吃了不少。
陶夫人也点点头,说:“阿衡说糖糕是你们买的,谢谢!”
景春熙尴尬地笑了笑,说:“你们既然是孝康哥哥的亲人,什么都是应该的,不用谢!”
“姐姐在岭南还好吗”陶夫人忽然发问,使得景春熙都怔愣住了。
整理了一下思绪,她才说:“听孝康哥哥说,她很好,还惦记着姨母,也想回家看看。”然后就没有话了。
大约过了半盏茶功夫,不出意料,阿衡带回来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