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芳刚挂了电话,很高兴跟胡风招手。胡风就在阳光花园门口站着。杨芳深吸口气,急迫抹了皱眉,拍了拍紧绷的脸,往口袋处拼命擦干手心的冷汗,一把捞起胡风的手,靠他的肩膀上。两人正常上班去。
“要不是去吃竹杠面。”胡风说。
“我又欺骗了自己”
“你吃过早餐了?”
“今天又是坏天气。你看看乌漆墨黑的。”
“天朗气清,你该为你的能干,好好奖赏自己一番。”
天一片蔚蓝,仅仅北方有一朵灰灰的云。
“算了吧。我陪你。”
杨芳感觉到胡风要挣脱开她的手。她偷偷看了胡风,胡风还是平静如水。
“抓疼了,对不起。”
“该死的男权社会,害了一对恋人的大好心情。”
“去,我大老爷们,还比不过你这个小姑娘。”
杨芳欲言又止,缓缓地点了点头。
“昨晚,我本想跟你说一个惊天消息的。真是扫兴。”
一辆车呼啸过去,趁起一阵冷风,带来作呕的汽油味。胡风吐了一口唾沫。
“老子,明天也要买车。尽情发挥想象吧。暖气,摇滚音乐,软绵的坐垫,淡淡的香水味,迷人的恋人耳语,哈哈哈。”
“我想-----”
“我想带着你一起在暖气的包围里,吃哈根达斯。哈哈哈。”
杨芳发觉胡风是一个可爱的人。内心不忍打扰,便又沉默了,只是紧紧握着他的宽大的手。
“不说了,吃早餐。”胡风说。
杨芳见前面有间梅州竹杠面馆,两人进去。找了四人桌坐了下来。
“胡风,我看------”
“我看我们的生活一片幸福。我向你道歉,昨晚是我小气了。不该扔下你就走。”
杨芳抖了一大下,像给闪电击中了般。胡风还沉浸在美好生活向往中,杨芳却流下泪了。胡风没发现,她赶紧擦干眼泪。
“老板,什么招呼?”
“老方,这我女朋友,特地带给你看看的。哈哈。”
“生活真是处处出彩。”
“别啰嗦,照旧。”
杨芳看一头黄发的老方,翘嘴,竟怒发冲冠。
“看你一早就不对劲,怎么了你。”
杨芳慌忙收起怒气,还是不说话。
“你是不是哑了?”
杨芳没说话,继续坐着。
“人呀,可别高傲,风水轮流转,我就不信你一辈子都走运。”
她见胡风老毛病又犯,却又没勇气说话,看着竹杠面逐渐冷却在面前。
“今天看来真的要跟昨晚一样下冷雨。”
“你可以借钱给我吗?”
杨芳抿了抿嘴,“你都要成富婆了,还要我借钱。你故意羞辱老子吧。”
“买车!”
杨芳轻轻咬了几次嘴唇。
“多少?”
杨芳伸出十个手指,咬了几次嘴唇后舔了舔嘴唇。
“没问题。十块。老子有钱。”
杨芳摇摇头,重重咬了几次嘴唇。
“十个百?小意思。”
她又摇了摇头。
“十万。”
她看着胡风睁大灯笼大的眼睛,双手不由捂住嘴巴。
“不然,我弟弟会死的。”
她即刻哭了。
杨芳根本不知道找谁借钱。但她必须逮到一个算一个。她不能让杨名再受折磨了。她知道杨名借高利贷赌钱,更知道不填了这个钱数,可不知道大耳窿会要杨名的胳膊,还是手指。昨晚,她一口答应了三天后给钱。
“有刀吗?”胡风说。
“家里有。”
“对面的大楼。”
“看到了。”
“买保险了吗?”
“好像买了。”
“咱们去跳楼吧。”
“什么意思?”
“去死呀。用你的命换杨名。”
杨芳擦干眼泪,冷冷看了一眼胡风,但很快眼神就变得柔和。
“能不能把-----”
“芳子,烂泥呀,不能。”
“他是我亲弟弟。求求你。”
杨芳双手抓着胡风的手,眼神充满了渴望。她深知胡风的性格。要是胡风没钱,不会提买车的事。这个小男人可不干不着边际的人。
“别呀,杨总,我可是一个小职员。我受不起。”
“你不是说过,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
“你好像还不是我的老婆吧。”
杨芳之前觉得胡风会帮她凑钱,甚至会全副身家都无偿的给她。此时,她彻底明白了胡风并非爱屋及乌,更清楚知道爱情始终胜不过面包。
“对。谢谢。”
杨芳低着头瞟了胡风一眼,掏出面钱就走了。她很失望。她鼻尖又来了臭水沟的味儿,抬头望了一会儿天空,天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冬天的风还加大了。风猛烈刮过来,她觉得脸生疼。坑坑洼洼的柏油路面有塑料面板,食品袋,还有饮料纸瓶,这会一下子吹得直跑。她看着食品袋挂在旁边修车旁的烂单车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她再次擦干眼泪,竟然笑了起来。而且还笑得很大声。胡风追了上去,以为杨芳疯了,打算去安慰一番。谁知,杨芳却再次牵着他的手,反而安慰着胡风。一副如无其事的样子。
她静静想: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不能强求谁来拉我一把。各取所需就不错了。既然心不愿,勉强是无益的。她也知道这个男人的确帮了她很多。她虽心很难受,但她不能做99减1等于0 的人,决不能。
到了公司,两人就不再牵手了。他们都知道公布恋爱关系对工作不好。杨芳优雅看了胡风一眼,胡风忏愧回视。她摇了摇头,手指左右摆动。
之后,胡风进了电梯,按着开门按钮,等着讲电话的杨芳。
“你的男友真不错。别只记得自己风流快活,就忘了你的好弟弟。”
“谢谢关心。”
电话一挂,杨芳脸色铁青。
“放松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风凉话。”
“好好,不说。”
出电梯,两人就成了熟悉的陌生人,简直是相见如宾。
她一面平静,心里却紧张。她可不想放弃任何凑钱的机会。她不希望唯一一个把她当亲人的弟弟都没了。要是没了,她会恨透自己。当杨芳看到陈玫时,她内心又燃起了希望。这个死对头,还是她的闺蜜。
“陈玫,有空?”
“你觉得今天谁会给解雇了。”
“冬天吃冰棍是特别爽的事。”
“别嘚瑟,集团的功臣。随时也给开了。”
“你这个心机女,开除你的人还没生出呢!”
“哈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擦鞋真是卖力。不过我听着舒服。谢谢。”
杨芳对昨天的事已放开了,她可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何况她有事相求。陈玫转身要走,杨芳扯了陈玫的衣角。
“很贵的。”
“老娘陪得起。”
杨芳紧咬嘴唇。她是有尊严的,还是清高的。她觉得求人会自降身价,死也不愿开口。只是,她又想起粪坑的味道,鼻青脸肿的弟弟,难熬死了。
“我想-----”
“我想你要告诉我周鑫的死有蹊跷吗?”
“没事了。”
“对,周鑫的死的确有问题。听说你的不倒翁就出现在他的尸体里。难道你?”
“我是站在这里的。”
“可能是没证据。不过你的不倒翁的确在。。。。。”
杨芳心一紧,想不通不倒翁怎么会在周鑫身上。她又想起了他死死瞪大的眼睛。她觉得害怕起来。她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灰,来来回回,终于她的脸色惨白了。
“你有钱借我吗?救命的。”
杨芳可管不了周鑫,她想起了杨名会不会被人从顶楼扔下来。那场面太可怕,太没人性了。她可不想事情往这方面发展。
“你都要升职加薪,还缺钱。别嘚瑟。”
“算了。你这个远去的闺蜜,真切的对手,是不可能成全我的。”
“那不一定。不过你要告诉我,你是怎么应对公安的逼供的。你的不倒翁可是重要的证据。难道公安还不知道不倒翁是谁的?答应我,离开这个公司,我就不告发你。”
“十万,立刻走人。”
“十分要吗?等着枇杷园去吃枇杷子。”
“我真的需要钱。不然,不然。。。。。”
杨芳急得要流泪了。
“为了谁?”
“别管那么多,可以借我多少?”
“我可不想我钱给的不明不白。”
“我弟弟,杨名。”
“烂泥。劝你放弃吧。无底洞,听过吧。我没钱。”
“一定还你。”
“胡风给你多少?”
“查户口!”
“我只有一万。”
“谢谢。”
“学狗叫,两声。”
“这里?楼顶去吧。”
“想用跳楼来危险。”
杨芳吐了口水,舌头不由点了点干燥的嘴唇。她觉得自己学不来。这是要她去死。她死还比杨名。学狗叫又不会少一块肉。小女子能屈能伸。她又添了舔嘴唇,口很干,心里很难受,像吞进一个秤砣般。她看着周边走来走去的同事,各个忙碌着,还有时不时风吹窗户的呼呼声,突然觉得轻松无比。她认为狗叫在这里不和谐,却也没人注意。为了杨名,学一百下都行。
“还再纠结?在金钱面前,自尊就是个屁。什么时候学会狗叫就来找我。”
杨芳沉默了。她走到自己的办公凳上坐下,低下头,满脸红胀。她觉得陈玫的话直接就粉碎了她的清高与高傲。她不得不承认没钱,自尊算个屁。但没了自尊,她还能是杨芳?她绝不会张口。她看陈玫进了洗手间,心里却悔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