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陈威华的交谈并没有持续很久，最多也就一个多小时。
出来后，修瑾还站在江边的围栏旁。
与海不同，江边没有那种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取而代之的是斑驳的光影如梦似幻，江面上的轮渡还在繁忙着，轰鸣声也在时刻提醒他们，这里人流涌动，早已不是末世。
万眠穿过车流奔向修瑾，在他转身张开双手的时候，一头栽入他怀里。
修瑾什么也没问，就这么轻轻拥着她。
许久过后，感受到怀里的颤抖逐渐平息，他也拿出纸巾轻轻擦拭着她已经红透的眼眶。
“愿意说吗？”修瑾低声问道。
“嗯。”感受着江边凉风的吹拂，万眠缓缓开口：“我今天见的人叫陈威华，就是那天我说的和陈辰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一直在装作陈辰的模样，用各种细节试图让我认为他就是陈辰，但我….”
“我不想知道这些，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难过？”修瑾打断道。
“因为李泽然，陈威华给我看了一个视频…里面的他很残忍很可怕…”万眠一字一句诉说着，语气中的不安昭然若揭。
修瑾低垂着眸子听着，然后开口问万眠：“既然你觉得这个是在假扮陈辰，又为什么要相信他说的话呢？”
“我没有相信他说的话，我知道他在挑拨，但是那个视频里的画面是真实的，我确认没有后期剪辑。”
“虽然我也不敢保证，毕竟这家伙升了那么多级，他的思维我们也跟不上，但我觉得与其带着目的去探寻，不如直接去问他。”
修瑾基于末世男性的思维，以为说服了万眠，这件事就不会成问题。
但他没想到的是，万眠刚开口就让李泽然冷了脸，他很敏锐，第一个问题就能听出她若有似无的怀疑。
“我做了又怎么样？谁和你说的这些。”
“我今晚去见了之前和你说的和陈辰很相像的人。”
“让我猜猜他说了什么？残忍，恶毒，或许还造谣了我的目的，不会还说了，我把你当工具吧。”李泽然放下手中的器材，似笑非笑地看着万眠的方向。
“我不相信他说的这些，只是想来问你视频里的事。”
“我告诉你答案了，是我做的。”
“我接受不了，视频里面..还有小孩子。”
李泽然缓缓走向万眠，他能感觉到疗愈力在降低，也因此，他的心绪更加烦躁起来，一想到万眠和另一个人背着他谈论了那么多和他有关的事，而她竟然还特意过来质问，心里的火气就压不下去。
“你也是好笑，人命就是人命，还分什么老人小孩，你要在这里圣母，不如想想我这么做的原因，是谁三心二意把我逼到这一步的？而你刚才竟然还和那个人坐在一起讨论我的罪行，现在不是你接受不了，是我接受不了。”李泽然咬着牙关，一字一句清晰明了地说出这句话，生怕万眠漏听了他说的任何一个字。
“李泽然，万眠来是和你商讨的，你们好好说，不要把事态恶化。”修瑾意识到气氛紧张，想要出言调和。
“行，好好说。”李泽然突然上手拉扯着万眠想让她坐下，虽然不痛，但能感觉到他是使了力气的。
“你说，你接受不了准备怎么办？”强硬的问话反倒让万眠没了声音。
“修瑾，你先出去好吗？”万眠转头对站在一边的修瑾说。
修瑾没再多说，无奈转身走出房间。
当这个房间只剩万眠和李泽然两人的时候，只有两人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我知道，那件事有我的责任，我没资格质问你。”
李泽然轻哼，等待着万眠接下来的话。
“我想问你，你有没有在这里研究像昨天那种能让我看到幻觉的东西。”
面前的人微微侧头，他被问住了，视线汇集在实验器材处，思虑一番后恍然。
“原来是这样....”
万眠等着他说下去，却在那句低语后一直在盘算着什么。
等了一会，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在无意中中了陈威华的挑拨，所以决定及时停止问话。
“不该问你这些的，我明明说了相信你。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当她走到门口，身后的人却突然开口。
“昨天让你看到的幻觉的东西，应该是我研制出来的。”
万眠转过身，坐在椅子上的李泽然低垂着头，双手交叠撑在膝盖上，感应到她投来的视线，于是也缓缓抬头。
“我不知道会有这个效果，本来只是想用来控制这里的人类。“
“控制人类？”万眠皱着眉头反问，陈威华对自己说的话不受控制地重现在脑海中。
【他手上肯定还有能控制人类的筹码】
“嗯，我本意是想研究小曦的能力，没意识到会出现这个效果。看来我的研究内容已经被陈家人知道了，怪不得他会来找你。”
“你为什么要研究小曦的能力，也是为了你刚才说的控制吗？”
“小曦的能力会逐渐增强，研究出她的能力基点能帮助她将来更好的保护自己和...”
“和控制男性异变者，对吗？”万眠接过话头说道。
李泽然的眼神中闪烁着疑惑，试图揣测出万眠这句话的真实意图。
他低头嗤笑一声，随后站起身走到万眠的面前说：“我从来就没指望过你会无条件地相信我，所以以后别把这些话挂在嘴边，显得很可笑。”
“你今天是非要和我吵架了。“
李泽然强硬地盯着面前的人，没有丝毫退让。
“我有理由不和你吵架吗？就着你的话一点点自证，然后笑着和你说，对不起，让你误会了，你喜欢这样，但我不喜欢。”
其实万眠早就发现，他的性格其实比修瑾司深更加难搞，脾气上来的时候，好说话这个词就从他字典里消失。
“既然你要质问我，我是不是也能问问你，和那个人出去吃饭，你们除了在背后谈论我，还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
李泽然缓缓靠近，抬手在万眠脖子那里取出一点白色的灰烬：“烟灰都掉进脖子里了，修瑾应该早就闻到你身上的烟味了，他没问你吗？”
万眠侧头，视线跟随他的手，还真的看到点点灰白的灰烬。
“我说了，什么也没做。”
“没做就没做，我也不介意，大不了你再融制一个。”
“我第一次觉得和你没办法沟通。”
“那就别再来找我了，和你说话，我也觉得头疼。”
李泽然将手上的灰烬弹落，然后就背过身去，他手指攥拳,手背青筋外露，无处不透露着他的愤怒。
“行。”
万眠大步迈出实验室，正巧看到门口聚集的几名女性实验员，她们时不时往李泽然的方向看去，在接触到万眠视线的时候又赶紧收回目光。
“修瑾，我们回去吧。”
“聊完了？你还生气吗？”修瑾看万眠脸色还是不太好，试探性地问道。
“你应该问他生不生气，本来是问他视频的事，结果堵得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修瑾无可奈何地拍拍万眠，看来李泽然是真的被气到了。
两人走到电梯口，她又想起什么，于是让修瑾等一下，就独自返回去，却正巧看到之前在门外盯着李泽然的那些女性研究员们已经围绕在他周围，有的在询问，有的在记录，她们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也让万眠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她把陈威华给自己的那个U盘放在桌上，然后就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再次离开。
李泽然从万眠还没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了，当疗愈力再次远去，他紧抿着嘴唇，装作无所谓的模样继续自己的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