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来迟了。”
熟悉的书墨香席卷而来,温暖的狐裘披在身上,声音那般温柔怜惜,令人如沐春风。
可谢曦和好冷。
身体冷,心也冷,甚至灵魂都在颤栗。
她没有责备怪罪他为何来这么迟,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
“找到人了吗?”
“找到了。”
“能杀吗?”
“不能。”
“能告诉我是谁吗?”
“不能。”
谢曦和娇躯一颤,久久才哦了一声。
沈致渊半跪在她身前,眼圈泛红,藏不住的心疼,他伸出手摸了摸她被泪水浸湿的脸颊,声音很轻,似乎怕吓到她。
“曦和,你不是一直想谢家覆灭吗?如今大仇得报,为何会哭?”
谢曦和歪着脑袋想了想。
也许是为了那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情……
她以为她恨极了。
恨不得他们去死,恨不得谢家覆灭崩塌,可是当渣爹真的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方觉她要的从不是复仇。
只是他的一句道歉。
想要他后悔对她的伤害,想要他痛哭流涕的忏悔,想要他从幼时般,将她如珠似宝的呵护在手心。
想要他后悔而已……
可到头来,后悔的是她。
一切都迟了。
都迟了。
心中万般思绪,可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强撑着站起来,错开沈致渊伸来的手,向谢大爷走去。
狐裘被肩膀滑落,落进泥泞的血水中。
再也洗不干净。
“曦和。”
她没有回头。
惠安公主表情复杂,眼圈红了,不复刚才的霸气尊贵,透着一丝迷茫。
“珠珠,他死了吗?怎么就这么死了呢,本宫还定制了好多玩具,还没有用过呢。”
“他的骨头不是那么硬吗?”
“怎么就死了。”
……
谢曦和没有理会,错开她往前走去。
谢二爷眼睛猩红,嘴角下巴满是血污,他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很轻,却极重。
“珠珠,别去。”
“三弟已经死了,你不能再去插手,三弟的仇,我们会报的,你不能再有事。”
谢曦和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扳开他的手指头,继续往前走。
“三妹妹!”
谢云舒飞冲上前,张开大手挡在她前面,眼睛红肿,惨白着脸,精美奢靡的海珠凤冠不知何时丢了,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她满眼的哀求。
“三妹妹别去。”
“父亲他们会解决的,他们会给三叔报仇的,你相信他们,他们就算是死,也会给三叔报仇的!”
“你别去了!”
此话一出。
谢家军们汹涌的情绪似乎有了发泄口,震耳欲聋的呼声响起。
“三小姐,三爷的仇我们报!”
“死也会报!”
“这乱臣贼子我们当定了,哪怕死后被人挫骨扬灰,遗臭万年,我们也会替三爷报仇!”
……
人群中冒出嘘声。
“疯子!一群疯子!”
“刚才谢三爷杀了你们谢家军这么多人,你们还替他报仇,脑子有病吧!”
回答他们的是异口同声的吼声。
“我们谢家人就是护短!自己人杀得,外人动不得!”
面对一双双杀气腾腾的眼睛,那人吓得垂了头,不敢再冒泡。
谢家军又继续道。
“三小姐,大将军没有骗我们,来京城前,我们都做好准备了,家里都安置好了。”
“我们来了,就没有想过活着回去!”
“您别伤心,能最后陪谢家走一趟,是我们的福气,其他人还抢不到呢。”
“我们谢家军从来不是孬种!”
……
谢曦和嘴角扯了扯,想要挤出一个开心自豪的笑容,可笑容苦涩极了,过了好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声音沙哑刺耳。
“谢家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该死的不是你们。”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
慢慢挺直了脊骨,一身血衣,在血海尸山中红得刺眼,她高高抬起下巴,俯视着众人,哪怕周身狼狈,姿态却高傲极了。
那种骨子里透出的冷傲。
谢家人与生俱来的高贵!
“我这辈子当过恶人纨绔,当过救世英雄,当过千金小姐,当过慈悲善人,吃喝嫖赌,杀人放火,救世济民,也做尽离经叛道的事。”
“我什么都做过。”
“可唯独没有做过乱臣贼子……”
“曦和!”
一道惊慌冷厉的声音,紧接着略显慌乱的步伐声,可在她一米外,被暗卫拦下。
哪怕暮微出现,更多的暗卫出现,可谢曦和的人只会更多,双拳难敌四手,他难以靠近分毫。
沈致渊慌了神。
“曦和,不要,不要冲动,你相信我,我会解决好一切的,你再等等,好吗?”
镇北侯也在劝说,“珠珠,不要冲动,没有了父亲,你还有母亲,你想想你娘,好不好?”
惠安公主也跟着道:“珠珠,你放心,本宫的夫君不可能就这么平白无故死了!”
姜青衍也冒了出来。
“郡主,慎重。这条路一旦走上去,就回不了头了,你真要与天下人对着干吗?”
……
所有人都在劝。
所有人都是为了她好。
所有人都在叫她忍耐。
似乎再等等,一切都会好的……
可她凭什么等?又要等到何时?等到谢家覆灭,等到所有亲人都死干净了,然后她光荣清白的登上他铺好的路吗?
可她等得够久了。
不想等了!!
谢曦和环视一周,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红口白牙,刺目惊心。
“既然谢家无路可活,那便反了吧!”
“表哥。”
“十九。”
“反抗者杀无赦!”
话落,暗处瞬间涌现数百黑衣暗卫,还有源源不断的暗卫从外面鱼贯而进,瞬间,接管了此处。
惨叫声不绝于耳。
暗处放冷箭的敌人,隐藏的其他势力人员,只要有反抗的迹象,全部被屠杀殆尽。
不分敌我,只要谁反抗,就杀无赦,哪怕是皇族的护卫,哪怕是中立之人,哪怕是谢家的附庸世家……
“大人,可要行动?”暮微小声询问。
沈致渊脸色发白,指尖在颤抖,嘴唇蠕动,似是想说什么,可到了最后,他只是痛苦的闭上眼,道了一句。
“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吧。”
无人再阻拦,无人能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