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曦和往后倒去,坐在摇椅上仰望着天空,看着那漆黑的星空,缓缓闭上眼。
沈致渊,你咋那么烦呢。
一个合格的前夫就该永远消失,何况你还死了。
晚饭,满桌的美食。
身体健康,吃嘛嘛香,什么大寒大凉之物,谢曦和来者不拒。
等酒足饭饱后,又坐在合欢树下发呆,眼神空洞无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差不多了,她又洗漱上床睡觉。
可深更半夜,她猛地睁开眼,眼睛清明一片,哪像是睡熟的人。
“十九,我心情好了。”
外间睡觉的十九瘪瘪嘴,她还说主子能忍多久呢,结果,就这,就这~
“是,我去备马车。”
等谢曦和到达太傅府的时候,大门关闭,外面还挂着几个白灯笼,大雪纷飞,冰天雪地,可门外却跪了不少百姓。
一个个就跪在泥泞中,面前的纸钱灰烬已经堆积如山,明明离丧礼已经过去了很久时间,还有络绎不绝的人冒着寒风前来祭拜。
宽敞的街道挤满了人群,马车过不去,谢曦和只能下车步行。
一路上,都是压低的哭声,还有祈求祷告声。
所有人都自觉的遵守秩序,祭拜完,就离开,给下一个腾位置。
每个人都红着眼,泪流满面。
在这一刻,谢曦和终于深刻体会到沈致渊便是民心的含义……
她拢紧了披风,面无表情走向大门。
咯吱。
紧闭的大门在此刻再次打开,所有人迷茫诧异的看去。
“那是靖,镇国长公主吗?”
“沈太傅最爱的人呐。”
“可惜沈太傅没能迎娶殿下,不然也不至于无家人扶棺。”
……
身后传来的议论声,让谢曦和身体一僵。
沈致渊下葬的那一日,她没去,是皇帝以君王的身份,亲自扶棺下葬,明明他的棺材在此处停灵了七日,她也从未去祭拜。
故意忽视,故意装聋作哑。
仿佛没有亲眼见证他的葬礼,就能自欺欺人他还活着……
“殿下。”
谢曦和惊醒过来,看向来人。
“沈伯,您不是去江南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沈伯笑呵呵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江南再美再温暖,我这把老骨头也不会享福,就喜欢这苦寒的京城。”
“而且大人走了,我怎么也该回来送送他。”
他说的平静,没有丝毫怪罪意思。
谢曦和叹了一口气,“沈伯是怪我没以妻子的身份送他一程吗?”
沈伯摇摇头,递去一个温热的红薯。
“刚烤好的,殿下尝尝~”
谢曦和眼眶发热,默默接过咬了一口,“很甜。”
沈伯感慨道:“这红薯还是大人从殿下庄子里拿回来的,他说,你那把火将什么都烧没了,他就找到这么一个东西。”
“就让我种着。”
“别说殿下的技术是真不错,就那么一个小小的红薯,切开分种,就结了一大筐。”
“又甜又香,还饱肚。”
“今年冬天,边寒百姓就靠这东西过活呢,听说,今年冻死饿死的人少了不少。”
……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谢曦和静静的听着。
自从昌平王事后,所有人和他说话都小心翼翼极了,不敢大声,斟字酌句,每个字都得考虑半天,生怕刺激到她的小心脏。
许久,没人和她话家常了。
不知过了多久。
落雪压断枝桠的声音惊醒了沈伯。
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看我,一不小心就说多了,殿下,可别嫌我啰嗦,这人一老啊,就喜欢唠叨。”
谢曦和笑道:“怎么会。”
“我一个人住也是孤单的紧,沈伯能和我多说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伯也知道谢曦和搬回将军府的事情。
“殿下怎么不住在镇北侯府,这样也热闹一点。”
谢曦和摆摆手,“我一天到晚哭丧着脸,别坏了娘亲的心情。”
沈伯表情复杂,摇头轻叹。
“贵夫人要生了吧?听说是双胞胎。”
闻言,谢曦和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色,“嗯,还有两月,不过双胎通常会提前一点,估计下个月就要发动了。”
沈伯皱眉,“夫人年纪大了,又怀双胎,得小心啊,这女人生产就如同过鬼门关。”
谢曦和颔首道:“稳婆,太医,药材,工具什么都准备齐全了,哪怕难产,我也能保证娘亲母子平安。”
沈伯想起谢曦和的医术,也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对了,大人去宫里求了一根千年人参,放在您的聘礼里,到时候记得拿去侯府,以防万一。”
谢曦和愣住了。
谢家的千年人参早就被她造完了,自从娘亲怀孕,她就一直派人高价收购,甚至派人去深山老林寻找。
可千年人参太过稀有,拥有的世家本就屈指可数,而且要么用了,要么不愿拿出来。
所以至今,没有消息。
想不到,沈致渊早就给她备好了。
这狗男人,活着的时候,没觉得他多爱她,可死了后,却发现他处处都在爱她……
谢曦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酸涩,挤出笑容,“沈伯,他埋在哪儿?改天我去看看。”
沈伯诧异道:“你不知道?”
谢曦和以为他在怪她,愧疚道:“沈伯,对不起,我没参加他的葬礼。”
沈伯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大人没有立碑,没有坟墓,你不知道吗?”
谢曦和瞳孔地震,不敢置信。
古代最讲究入土为安,哪怕没有尸骨,也会立下衣冠冢,既是为了铭记功绩,也方便让后人祭拜。
坟墓何其重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卖身葬父的故事了。
若是死后没有坟墓,无异于挫骨扬灰。
对古人而言,这是最大的羞辱,也是最残忍的处罚。
“怎么会?他这身份地位岂会没有墓穴?”
沈伯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这是大人自己的安排,他本意连葬礼都不要办,是陛下无法接受,强行举办了葬礼,让天下人祭拜。”
“但为了完成大人的意愿,棺材并未下葬,而是一把火烧了。”
“骨灰,不对,大人尸骨无存,是棺材的灰烬就供奉在白马寺。”
“那些百姓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白马寺供奉的不是大人的骨灰,便又跑来太傅府祭拜。”
“哎,我都十多日没能出门,都快被熏成肉干了。”
……
他絮絮叨叨的又开始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