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炼气学院,再遇到百姓时,百姓看向陈恕的眼神只有敬畏,不敢再有质疑和挑衅。
若是以往,陈恕还会感觉自己与百姓的距离远了,关系淡了。
但现在,他释然了。
本就不在一个阶层,思维也不在一个维度,又何必强行融合拥挤在一起。
陈恕踽踽独行,不再刻意保持微笑,也不再刻意与人打招呼。
来到青鸾身前时,这个庞然大物仍然匍匐在地上散发着七彩的光芒。
鹿淼跪坐在青鸾面前,一动也不动。
陈恕也在一旁盘坐,并不想与人打招呼。
终归是绣红年长一些,心思也细腻,她在陈恕身旁坐下,轻声说道:“你不用把别人的命运背负在自己身上,不值得。”
“你想一想,我也不过是一个喜欢剥人皮的心狠手辣女人罢了。对了,我还喜欢扮作少女的模样,去撩拨少年郎来着。”
“李蹊也算不得好人,世家子弟,欺男霸女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少干。”
“红药,一个个刁蛮任性的女娃娃,杀起人来也不眨眼的。”
“至于那些所谓的无辜百姓,他们无辜的屁啊,他们只不过是没有实力罢了。若是被他们掌握了实力,他们所做的事情只会比我们更凶残。”
“所以啊,从没有无辜的人……”
听着绣红平静吐露的心声,陈恕脑海中仍是小女孩挣扎的身躯,痛苦的呜咽,淋洒在脸上的鲜血,滚落在身旁的小巧脑袋。
“可是,她们都还是孩子啊,还不曾体验到世间的美好。”陈恕喃喃出声。
被屠戮的孩子,才是他无声的痛。
所以真的有必要牺牲那么多人,牺牲那么多孩子,去完成心中的执念吗?
殷红药也挤了过来,他坐在陈恕另一侧,平静说道:“她们将美好寄予了你,若是你能让世界重复美好,她们还会再回来的。”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她就不认同绣红的想法。
陈恕是被眼前的邪魅遮住了视线,固然要给他减压,但也要给他美好的希望和向往。
“小子,艳福不浅嘛,各个年龄,各种样貌和气质的女子,你都吃了个饱。”李蹊嘻嘻哈哈走来,往陈恕手里又塞了一个酒壶。
陈恕接过酒壶,想起的却是过往的回忆。
虽仅是数月相隔,但相比起来,数月的他还是简单纯粹的少年,现在却已是垂垂老矣的暮年。
“酒是好东西,一口解百忧,快喝一口。”李蹊见陈恕发怔,便拔开酒塞,推着酒壶往陈恕口中灌酒。
顿时,辛辣、清凉且刺激的酒香,顺着陈恕口腔直冲天灵盖,后又蔓延至全身。
陈恕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只感觉全身的汗毛孔都被疏通,并且向外喷涌着酒气。
“这什么酒,怎么这么烈?”陈恕的表情有些扭曲。
以他现在的修为,竟然险些吃不住这酒水的辛辣,可见一斑。
“嘿,这才是我平日常喝的酒,名为醍醐,取醍醐灌顶之意!”李蹊得意笑了起来。
仙风药酒味道软绵绵的,还有药香,并不适合他。
唯有这令人浑身关窍无一不舒爽醍醐,才是他的最爱。
“有点意思。”陈恕脸上的郁结,慢慢缓和了下来。
有这么多人担心且宽慰他,他又怎么好再继续惆怅。
“得了,你陪俏美人们先聊着,我去把余下的百姓聚集起来搭建棚屋。过去的都过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往前走。”李蹊拍了拍陈恕的肩膀,转身潇洒离去。
饮酒之人,最为洒脱。
“阿姐也去忙了,有什么想不开的,你尽管随时来找阿姐,晚上来也可以的,阿姐的房门从来不锁。”绣红挑逗打趣了陈恕一句,也拧着腰肢离去了。
生与死,离得一直都很近。若是看开的话,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
早晚都会死,那就趁还活着,好好活吧。
陈恕扭头看向殷红药,不解她怎么还不走。
“别看我,我晚上锁门的,你只能白天来找我。”殷红药下意识抱紧了臂膀。
“嗐,你想哪去了?”陈恕没好气站起身。
他跺了跺脚下的地面,喝道:“黑货,滚出来!”
“又干什么?”一个圆滚滚的黑龙脑袋从地下钻出。
而后,肥硕好似巨蟒的龙躯也抽了出来。
都说一口吃不成胖子,这句话并不严谨。人类可能做不到如此,但黑龙可以。
“干点活,以炼气学院为中心,你在地上疏通一些沟壑和水渠,再通几口水井。”陈恕给小黑驴下达了任务。
同时,他也迎风起身,飞到远处停了下来。
而后,藤蔓从地下钻出,在他身前缠绕虬结成数丈高的藤蔓巨墙。
他一路前行,藤蔓巨墙也随之向前。
虽然他的混元气用之不尽,但也是直到深夜时,他长围着炼气学院合拢出一道长宽各十余里的藤蔓城墙。
如此,便够幸存的人在城中过活了。
“陈公子,你快下来吃些东西歇一歇吧。”七彩光芒的青鸾前,身材窈窕的冬儿,冲着陈恕呼喊和招手。
陈恕从空中落下后,她便上前递给陈恕一个白净的毛巾。
陈恕见她满脸温顺,也不好驳了她的好意,便伸手接了过来。
毛巾入手湿润、温热,一切都恰到好处。
陈恕心神一颤,但马上又故作寻常,拿着毛巾擦拭了一下脸庞和双手。
“冬儿,你照顾好阳滋姑姑就好,不用为我做这些的。”陈恕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也不好意思将毛巾再塞给冬儿。
“冬儿是做奴婢的,伺候人是冬儿的本分。”冬儿将陈恕攥在手中的毛巾拽了出来,转身又从摆在青鸾身前的几案上端起一盘糕点。
“陈公子,您尝尝冬儿做的桃花酥。”冬儿将盘子递在陈恕身前,眼中满是热切。
“呃,不用麻烦了。”陈恕看着那红艳如桃花的精致糕点,连连摆手拒绝。
他已然猜到冬儿的用意,肯定阳滋公主让其来与他亲近的。
“那冬儿先将桃花酥放在几案上,您饿的时候尝上一尝,公主她很爱吃的。”冬儿明媚一笑,拿着陈恕擦拭过的毛巾,转身走进了黑暗中。
陈恕摇了摇头,无奈苦笑。
“她既然给了,你就吃呗。”殷红药侧躺在地上,嚼着桃花酥吃得不亦乐乎。
那侍女冬儿很会把握分寸,并不是只优待陈恕一人拉仇恨,而是已经谦让过了她和鹿潭。
鹿潭虽然拒绝了,但并不是对冬儿有恶感,只是他个人没心情。
“你懂什么,哪能不分是谁给的东西就往嘴里塞。”陈恕不再看几案上的桃花酥,转而盯着青鸾。
也不知鹿淼浴火重生的时间,到底需要多久。
“我怎么不懂,她在装作很喜欢你,而且她装得很成功。”殷红药嚼着满口喷香的桃花酥,一语中的。
“胡说什么。”陈恕连忙反驳,却是不敢再看殷红药。
“呵,女人最懂女人,女人的心思与实力的强弱又没关系,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殷红药的言语很是笃定。
她又继续说道:“其实女的喜欢啊,是真的喜欢,还是装作喜欢,没什么区别的。”
“原本真的喜欢,或许时间久了,就变成了装作在喜欢。”
“原本是装作在喜欢,有了亲密接触后,或许就会变成真的喜欢。”
“这便是女人,很易变。”